名声?
早在昨夜帝后命人将她从道观带来此处,送到那发病的皇太子身边时,明恬就已猜到了帝后的打算。
若是不成,不过是区区一个罪臣之女,便是丢了性命也没人会在乎。那所谓的“名门贵女”,在明恬听起来更像是讽刺。
若是成了,帝后便可以大发慈悲,随便给她个名分,把她困在东宫,安抚那随时都有可能暴虐而起,六亲不认的太子。
明恬没得选。
她沉默一瞬,径直跪了下去。
“禀娘娘,罪女不要名分。”
皇后眸光一顿,面上顿时浮现几丝怒气。
明恬赶在皇后发作之前,俯身额头触地:“但罪女愿意留在东宫为奴为婢,侍奉太子,直至殿下痊愈。”
皇后低眉看她,打量片刻,突然笑了:“你想要什么?”
皇后是聪明人,知道明恬拒绝良娣的位份,那一定是想用别的来换。
在她看不到角度,明恬弯了弯嘴角,轻声道:“罪女只求陛下与皇后娘娘能够开恩,重新彻查三年前家父威远大将军通敌一案,还家父一个清白。”
“你的意思是,当年那个案子,你家是冤枉的?”皇后目光微冷,“且不说三司早已结案,后宫不得干政,本宫帮不了你。”
“娘娘,”明恬声音坚定,“罪女只求这一件事。”
室内静默片刻。
皇后道:“你且在东宫待上两日,等本宫禀明陛下,再给你答复。”
“谢娘娘。”
明恬见好就收。等皇后离开,她站起身,回到方才用膳的桌边,发现上面的食物已经冷透了。
“明姑娘,要不奴婢让人给您把饭菜热一热?”一个圆脸的小宫女试探道。
明恬摇了摇头,直接端起碗,把其中的冷粥喝完了。
能让皇后松口去请示皇帝,她已经成功了一小步。接下来,就看帝后权衡之下,到底愿不愿意重审旧案了。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没有任何筹码,唯一能拿出来与帝后做交易的……
明恬盯着桌案上绿油油的一道青菜,意识到,她对于那个发病的太子来说,似乎还真的很特殊,特殊到愿意让皇后屈尊前来见她,还愿意听她说出自己的请求……
接下来,明恬要把这一点特殊,利用到极致。
她简单用过膳,走到房门处,侧目问圆脸的宫女:“我能出去走走吗?”
宫女愣了一下,道:“应、应该是可以的。”
那就是没有禁止即可为了?
明恬也不扭捏,直接走出了罩房,在刺目的日光下眯了眯眼。
昨夜被仓促送到太子寝殿,又见到那般疯癫可怖的太子,她脑中无暇思考,身体本能的恐惧在作怪,导致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可今晨皇后来的那一趟,几番交谈之下,倒是让她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在这些大人物面前,她不过是一只可以随意被踩死的蝼蚁,唯一的价值就是在夜里被送到太子身边,安抚他,防止他暴虐杀人。可他虽疯,却独独不会伤害她。而帝后与白天的太子看似正常,却最不把她当回事。
还是要等夜里。
明恬随意想着,冷不丁迎面撞上几人,身侧的圆脸宫女立时就避让到一边,屈膝行礼。
明恬微怔,抬眸正与太子扫过来的目光相对。
依然是如晨时榻上相见时的冷漠审视,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压,让明恬赶紧垂下了头。
“参……参见殿下。”
燕云朝淡淡问:“谁许你跑出来的?”
轻飘飘的口气,却带给明恬最沉重的难堪。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涩然道:“罪女只是出来走走。”
冯欢跟在燕云朝身侧,嘴角抽动了一下,含笑道:“明小姐还是回住处去吧,没什么事就别出门了。”
明恬:“……是。”
燕云朝没再看她一眼,径直越过她,跟身侧的属臣们一起离开了。
明恬直起身体,一言不发地回到了罩房。
太子看起来好像还挺厌恶她的,可夜里的他又是那般依恋她,为什么?他们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怎么能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喜恶呢?
明恬从没见过这种病症的人,也没听说过。她感到费解,索性不再多想,躺在榻上就进入了梦乡。
昨夜担惊受怕,没有睡好,还是先歇一歇,等到入夜再探一次情况再说。
-
甘露殿。
燕云朝进来的时候,看到他的父皇和母后正坐在一起说话。皇后转头瞥见他,笑道:“你来的正好,本宫正与你父皇商议,该如何安顿那明家小姐的事。”
燕云朝走上前,在椅子上撩袍落座,缠着绷带的手随意地搭在案上,眉目冷淡。
“先前父皇母后不是早有定论么?一介罪臣之女,良娣之位,已是高攀。”
皇后面上尴尬地笑了一下,道:“正是呢。可本宫听她的意思,倒是不愿要这个位份,只求着你父皇能下旨开恩,重审当年她父亲通敌一案。”
“重审?”燕云朝眉头轻皱,“一桩几年前的旧案,岂是她说要重审,就能重审的?便是质疑,也该拿出证据。”
皇后道:“可不是么,那我这就回了她,让她安安分分待在东宫做良娣。”
太子能用到她是她的福分,哪里容得她挑挑拣拣,还敢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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