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驿站外,不绝于耳的噼啪声响彻,躁动不堪,像是点燃了一条长串鞭炮。
数十颗烟丸被引燃后激起刺目的火星,顷刻间粉烟腾腾,再有人施以风源术,将茫茫粉烟吹入驿站内。
霎时间,粉尘席卷,一路向南,整座清水铺被一股缥缈的粉色薄膜笼罩。
火星四射,烟丸灼烧爆发出的白光,照出周遭五步内的景象,能看见一个个黑衣蔽体,面罩遮住口鼻的糙汉子立身在旁,眼神含煞。
忽而开口:
“这烟丸制造的粉烟,含有致幻和麻痹的剧毒,对付起养气士来,据说连大源师都能迷晕。”
“有人愿意花钱买凶,道长们,这可怨不得我啊。”
这是一帮横行乡里、为非作歹的恶匪,个个痞气十足,嗓音粗犷,来自叶集镇最近兴起的恶帮。
队伍中领头人林逵前天刚收到一笔佣金,有人花钱雇他办事,两日后去劫一队来自天监牢的囚车。
起初,他将这件能发财的消息在帮派内传播,开始张罗人力,兜揽有意向的兄弟们帮忙。
雇主给出的佣金不菲,林逵对外担保,干完这一票甚至可以金盆洗手,然后溜去别的县城里隐姓埋名,吃喝一辈子不用愁。
条件确实诱人,但大部成员却避而远之。
敢招惹宗门养气士,还是天监牢和苍梧宗两方一齐惹了麻烦,就是自讨苦吃,这点眼力见还是要有。
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益催使下还是有人愿意铤而走险,一番鼓舞后有七人决定随同前往,达到了林逵预期的结果。
他需要帮手,但又不需要太多帮手。
毕竟,分赏时人越少越好......
但,他欺瞒了一件事,贪心作祟,金钱驱使下,他将此行的八成把握掩盖成了两成,迷惑住了兄弟们了。
这位发放佣金的源师,还一并赠送了他侦查用的源宝,以及号称能毒晕大源师的烟丸。
有了这种足以碾压修炼者的烟丸,想要成事轻而易举,只需趁其不备,然后烧烟丸、放粉烟,甚至无需流血,不费一兵一卒。
无疑,隐瞒实情,这是夹带私心的一种背叛。
但对林逵而言无关紧要,他只是帮会里的打手,无论地位还是名望都抵不过上头老大,早就厌倦了刀尖添血的日子。
“麻子!给点力啊。”
“好。”长着半张麻子脸的人应了一声,额头冒汗,腰腹震动,双掌发力。
“呼呼”风声起,此人催动天地源气,凝出一股又一股强劲的风浪,将烟丸炸出的粉烟尽数吹往南方驿馆。
他是八人中唯一带有修为,开辟过体内气俯的,能催动源气,奈何修为不高,源气功法也是学自散册,凝结出的源能太过浑浊。
导致风浪时缓时停,时而暴动飞窜,形成小型卷风,一不小心卷走了烟丸。
今晚,月光皎洁,月如圆盘,洒下灿灿银辉。
有蛙叫、蝉鸣齐奏;有百花、绿柳摇曳,黑夜又软又柔,月华像是宽厚的母性之手罩向人间,是为最理想的入眠夜,
虽说月光很亮,不是办事行凶的漆黑‘杀人夜’,坏了点氛围,但得亏今夜无风,烟丸的效果发挥到了最大。
片刻后,烟丸灼烧殆尽,吹出的粉色薄烟也已飘然散去,林逵掐了掐脉,该动身了。
驿馆内人影幢幢,八人蹑手蹑脚的闯入。
分出三人去牵马匹,剩余五人溜进仓库,鬼鬼祟祟不安好心。
“嘿嘿,睡得真熟。”刚进门,看见瘫倒在墙边的两名养气士,柳猴子咧嘴一笑。
一改往日胆小如鼠的猥琐样,今天的他格外大胆,三步并作两步的靠向叶宁所在地。
“这些养气士,吃的是仙丹,喝的是神水,排的屎尿都是宝!个个皮肤养的比娘们都白净!”柳猴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叶宁的脸颊,留下一寸乌黑的巴掌印。
‘忍......’
视线向下瞥过,柳猴子心神一动,抬起叶宁下垂的手掌,不老实的揉搓着指头,竟然想要取走他的储物纳戒。
“这都是宝贝啊,听老杨说就这么一枚小小的戒指,能存储空间就有座窑洞这么大,一个养气士的全部身家都能放里面。”
柳猴子的眼底迸发出贪婪,迫不及待的想要占为己有,他两指夹住戒指,边搓边用力往外带,就要将纳戒从指头旋出。
‘有点忍不住了......’
“猴子,干什么呢!”一道冷不丁的呵斥,及时打断了柳猴子的行为,才没让装睡的叶宁发狂。
一位同伙厉声批评道:“源师的储物戒都是认主的,你个?人,拿了也用不了!想倒卖更难,留在身边就是个烫手山芋。”
这人劈头就说,论起道理来让柳猴子兴致全无,但不过片刻,贪婪终究占据了理智,抢戒指的动作再续,嚷嚷的回了一嘴。
“爷乐意!我就算用不了、卖不掉,也要藏着当传家宝,妈的,活了大半辈子谁能劝得动我,你算个逑啊!”
那同伙沉了一声,脸色愈发难看,警告道:“臭猴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种源师法宝八成能被定位到,你要是敢带在身边了,那天有人找上门把你给剁了!都不稀奇。”
此言一出,被唤作柳猴子的恶匪神色大变,之前狠辣劲陡然全无,重回了往日的胆小模样,鼠目般的狭小眼睛一缩,犹豫不决的望着叶宁食指上的储物戒指。
“晦气!”权衡利弊后,最终一甩袖子,闷闷不乐的走开了。
‘终于不用忍了......’
一口微弱、如负释重的呼气声,伴随叶宁起伏的胸脯吐出,好在无人察觉。
“逵老大,都有了!”这帮人小心翼翼的掀开囚车上的黑色帷幔,透过栅栏看去,三名囚犯睡得正沉。
一切如预料一般,顺顺利利的进行着。
“好!快把这些面具戴上,等‘文九’把马牵来了咱们就走。”林逵大笑,从怀中取出了几张人脸面皮,递给了兄弟们。
“嘿,这脸!?”柳猴子接手后,忽而“咦”了一声,他若有所查,赶忙跑到叶宁跟前,端起面皮对照起来。
这人皮面具上画的眉目和脸形,竟然和这小子的脸是一模一样的!
“林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又有人通过对照,找到了一张和李怀真平平无奇路人脸极其相似的面皮,如此撞脸,惊的他们高举手臂,想问个明白。
林逵冷哼,语调平淡:“你们一帮蠢材,走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要把囚车押到福星镇的张老爷宅里才算银货两讫,
一个个长得这么丑,去了镇子上不怕吓死个人!这人脸面具正是那位源师大方赠予我的,他筹谋周全,叫我们凭此掩盖容貌,就能安心进入福星镇了。”
诚然,他们在淮南一代平时做事劣迹斑斑,因而样貌在福星镇乡民眼中并不面生,人人见而畏之,押着囚车一路走过去实在扎眼。
这么一想,大家还得感激这位源师的赞助才是,人家心肠好、做事精,帮忙安排的明明白白。
众人扯了扯不知何等材质的人皮面具,突然“啪啪”几声,面皮跳到了脸上,然后拉伸、紧贴,逐渐与面部轮廓融合,易容成了别人的样子。
“嘿,养气士的宝贝真是神奇!”佩服心理下,让他没觉丝毫不妥,就由这面皮粘在脸上。
不多时,文九牵来了三匹驿马,在林逵的嘱托下开始给马匹安装套包和夹板,同时换上了人脸面具,见处理妥当,一行人拐走囚车匆匆离开。
福星镇没有宵禁,抓紧时间,能争取天亮前进入镇子领赏。
出了驿站,押着囚车走在古官道上,众人渐行渐远。
前方,一条崭新的石板道路铺展数里远,成为了最好引路标,大家想也没想的踏了上去。
直到向后远眺,清水铺彻底从视线中没过,林逵躁动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了。
在他的眼中,此事已是板上钉钉,说话都带着十足的底气:“进了坊镇,咱们算账走人,各奔天命,最好不要再来往,
这赚钱的勾当你们切记不要瞎显摆,不然到时候无福消受,可怨不得谁。”
谈起钱,一帮糙汉子登时敞开了话匣子,无话不谈,步子越走越疾。
甚至步子迈的太大,走在最后方的葛叔稍不注意就掉了队,被迫蹬了蹬腿,抓紧跟上大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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