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动渐止,一道刺目的红线伴随着尖锐的电子音在晴山的脑海中划过,她后知后觉的看着躺在手术台上那具年轻却苍白的身体——那是她的身体,因为和病魔抗争,早已千疮百孔。
“抢救失败。”无影灯的光骤然熄灭。
晴山眨眨眼睛,似乎还没习惯自己这副灵魂模样。毕竟她死的这一年也才二十四岁,远到梦想中北欧的极光,近到市南区新开的网红火锅店,都还没有亲眼见过,亲口尝过。
在无尽的沉寂里,她听见大夫低声说,“恶性脑瘤晚期,自己一个人,积极配合治疗,坚持了快两年,很坚强的小姑娘。”
手术室里轻轻地叹息如同羽毛坠地,是同情,也是惋惜,试图用层层柔软将她短暂的人生划上一个充满遗憾的句号。
但晴山不接受这样的结局,在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秒,她仍在想,不,不行,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
紫气东来,鹤唳鸾鸣。
千年仙府玄光派处在群山缭绕的云雾间,缥缈流云穿过华光溢彩的正殿,在翠竹掩映的枝叶尽头,藏着一处犹如赶集般络绎不绝的院子。
进进出出的年轻人们都穿着素净白衣,腰间缀着各色绦子,如果忽略他们脸上此刻过分悲恸的表情,想必会是一副仙风缭绕的美好景象。
刚恢复知觉的晴山乍一听到周围如此混乱的声音时,以为自己投胎成了菜市场上的一只茄子。
未曾想到投胎的流程这样简单快捷,她好奇又惊喜,挣扎着想睁眼看看,可惜浑身无力,只有耳朵清醒。
支棱着两只耳朵,她很快分辨出匆忙的脚步声之外,或高或低的哭泣声也在身边萦绕不绝。
她立刻调整心态,重新认清自己的投胎定位,这不是菜市场,这应该是投成了葬礼上的铜盆或香烛。
铜盆比茄子好,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起码是个日用品,要是单价高,能用个好几年。她这辈子没什么大追求,能活的越久她就越开心啦。
然而还没等她适应这里聒噪的环境,忽然从远处冲过来一个人,伴随着一段抑扬顿挫,百转千回的哭腔,来人扑倒在她身旁。
“付惠昭!你还有脸在这里坐着!要不是因为你个怂包,看见妖兽吓得连剑都提不稳,师姐也不会因为护你被那混元兽重伤!”
晴山大惊,这居然还是一场有故事的葬礼,不愧是她,就算是只铜盆,也是吃瓜一线的铜盆。
那个被她骂的人不甘落后般加大了痛哭的分贝,“都怪我,我有罪!从今日起,我每日出去砍一只混元兽给师妹报仇呜呜呜呜。”
晴山理智评判,小伙子,斯人已逝,但你能发愤图强,还是好样的。
但现场的人并不同意,另一道一直在旁边小声哭泣的声音骤然加入,“就你这样还砍混元兽,只怕出门就被混元兽吃了!”
听了这话,那人哭得可谓撕心裂肺,“对啊,我根本就打不过混元兽!!我什么用都没有,要是我死了,就去地府求阎王爷将师妹放回来,”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呜呜呜我不如现在就去死了!!”
晴山:哎哎哎???
感觉到那人像小旋风一般刮走,而身边的其他人还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她下意识伸出双手想要阻止另一起悲剧发生,谁知直接被小旋风带得飞了出去,跟他一起扑倒在地。
她一脸迷茫的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什么葬礼现场,她好手好脚,看着四面八方的少年少女们像海浪一样朝自己涌过来,七手八脚把自己重新扶回床上。
不知是哪儿伸出来一只手,适时将一只软垫塞到她腰间,靠着十分舒服。
“晴山师姐,你醒了,太好了,身上可还有不适?”哭得双目通红的兔子眼少女凑过来给她一个熊抱,听声音她认出来,这是刚才痛骂旋风的那个。
许久未开口,她轻咳了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什么不适。”
跟她得病后无时无刻不被病痛折磨的那段时间相比,现在这种浑身上下毫无异样的轻松感,反而舒服地让她无所适从。
手边递过来一只瓷杯,她接过来,是温度适宜的温水。顺着素白的手看上去,一位年轻的少年正担忧的看着她。
过于直白的视线反倒让她有些无措,晴山摩挲了一下温热的杯身,喝一口润喉,“谢谢。”
少年满足的笑起来。
刚才那个红红兔子眼的师妹仍不放心,已经飞奔出去请医师了。其余的人都簇拥在她的床前,好像围着一只六月艳阳下即将融化的雪人。
他们仔仔细细将她脸上的表情看了一遍,确认她应该是没有哪里不舒服后,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回地上正呆呆望着她的小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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