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伟的车开得很快,但同时也很稳。
几乎已经快过太阳下山的速度。
陈添裕看着段伟的紧张,自己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该紧张些什么,于是拿出了手机,恰好周正豪打了进来。
“你在干嘛?”周正豪语气很平淡似乎在抽着烟。
“回家的路上。”陈添裕缓缓道。
“我遇到孙启宏了。”周正豪说出了一个名字。
陈添裕在脑子里做了一个七百二十度转体周半之后落水的动作,“在开始你的故事之前,还是麻烦介绍一下这个人。”
“咱们的高中同学,留了一级,今年刚考上东大。”周正豪顿了顿,“我和你说,当年毕业聚会的时候,那小子谈了一个恋爱,俩人刚在一起没多久,也就是黄昏恋呗,摆弄出来了一大堆女朋友送的东西。”
周正豪越讲越起劲,“结果后来成绩出来,女朋友上了东大他没上,这小子就为爱奋斗,回去再念了一年,中间不知道,反正今天来了学校里,他跑去找前女友让人家骂出来了,坐在操场上哭了一天。”
陈添裕挠了挠头。
点燃了一支烟。
这个看似很奇葩的故事让陈添裕想到了一些琐碎的事。
每年的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大家都会开始疯狂的谈恋爱,当时黄昏恋这个词是出自那些放任不管的老师口中。
大家也都只是笑笑而已,毕竟只是一个高中而已,没太当回事儿。
后来才知道,那是只要喜欢就能克服一切的年纪最后的小尾巴。
陈添裕自从开始画画之后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发呆,会在突然一个节点就开始盯着某处看去,大脑像是一片汪洋的湖水一般静谧,甚至可以隔绝一切声音。
直到段伟拍了拍陈添裕的胳膊,他才回过神儿来。
电话还没挂,周正豪似乎已经睡了。
陈添裕看了看时间,才过去二十分钟而已。
挂了电话转头,“怎么了?”
“陈董还有一个会,让我们等一会儿。”段伟已经把车停到了公司门口仅有的四个停车位上,“你要不要上去?”
“等会儿吧,我溜达溜达。”
陈添裕下了车。
南房房地产公司的楼和泰山一样高。
陈添裕把这样的形容比作艺术,如果非要当真的话也办法。
第一次来建邺国际金融中心的楼下溜达,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老妈的电话非常合时宜的打了过来。
“喂?”
“你和你爸说一下,吃完饭的事儿推迟了,我下午有个会,八九点回家吧。”
你没我爸电话么?
陈添裕想了想,最后回答的是,“好。”
收起手机,看到了不远处的棋摊,两个老爷子正在下棋。
九月份的建邺并不热,这个季节还能坚持坐在黄昏下面下棋的人确实不多,陈添裕围了过去。
很不巧,棋下完了,另外一个老人哼了一声将面前的一对儿核桃毫不客气的收入怀中,转身离开。
而剩下的老人穿着汗衫和拖鞋,哈哈一笑了之。
转头看过来,“小伙子,来两盘?”
陈添裕想起了那对核桃,又看了看身后林立的商业大楼,摆了摆手,“臭棋篓子,不了。”
“唉!”老人叹息,“怎么好好的小伙子说话暮气这么重,来来来,下一盘掉不了一块肉。”
陈添裕笑了笑,坐在了对面。
和老爷子下棋需要注意的事情有很多,不能催,但是得受得了催,不能急还要忍得住。
行云流水的排兵布阵,老爷子则是开始和他聊天。
老人的话匣子本来就没盖子,见谁都能说两句。
陈添裕格外喜欢和老一辈的人聊天,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是和老人聊天,就是一个博弈的过程,像是两个人在打牌。
过去的回忆就是手里的牌。
陈添裕把一个脑子劈成了三瓣,三分之一下棋,三分之一打牌,三分之一想沈幼楚现在在干嘛。
老人家比较厉害,只需要劈一刀。
陈添裕活了两辈子的牌不如老人家多,这个博弈的过程也很缓慢,但是步步危机,比如老人家会说,“唉现在的大学生啊,不比我们那会儿金贵咯,当年我上学的时候,都是早早起来,吃你的马!”
一般人还反映不过来。
得跟上节奏。
陈添裕在对方讲完上学故事,且吃了自己马之后,必须要扳回一城,于是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当年我学画画儿那会儿也很辛苦啊,画画儿要讲究功底,经常大晚上的画室画画,也不能,嘿,你马死了。”
老爷子一脸愁容。
象棋的胜负很好判别,但是打牌就不好说了,按照江湖规矩,谁先说,‘厉害厉害’然后沉默,就相当于是‘要不起。’
老爷子在象棋上的胜负欲并不是很强,陈添裕已经三个大自攻入腹地,他还在讲故事,相比之下,他似乎更喜欢打牌。
当老爷子说出,“我儿媳妇的老公他舅舅的同事是文化局的副局长。”的时候,就相当于将军。
陈添裕一边投子一边棋牌。
一天都没这一把累。
“厉害厉害。”陈添裕笑了笑。
“小伙子,你脸色不太好啊。”老爷子说道。
“上半身不舒服。”陈添裕勾了半天腰,当然不舒服。
“火气大,上火了。”老爷子总结道。
陈添裕一挑眉,“下半身也不舒服。”
“那就是湿气重。”
老爷子很认真的看着陈添裕的脸色,摆出了一幅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样子。
陈添裕挑了挑眉毛。
“给你包茶,我经常喝。”老爷子说道,“开过光的。”
“茶也开光?”陈添裕拿过小茶包,颠了颠收入怀中。
“这年头啥东西都讲究个开光。”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棋盘也开过光。”
陈添裕恍然大悟。
“再下一盘。”老爷子已经开始摆起棋了。
“您这么晚不回家?”陈添裕问道。
“我家小孙女儿在对面初中呢,五点半才放学。”老爷子看了看手表,“哟,时间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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