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桥出生在念桥村,村里先生在他出生的时候给他算过一卦,说他是天生的苦命,命里什么都没有,只会遭人轻贱。

他娘是哑女,他爹是村口的猎户,他爹在他小的时候上山捕猎被黑熊咬死,他娘后来改嫁村里的教书先生。

到他十岁那年,他娘也死了,村里不知道是谁起的谣言,说他不但命不好,还克父克母。

他长到十七岁,先生从不教他识字,每天让他在牛棚里待着看那些牲畜,和牲畜同吃同睡。

直到某一日,村里来了一位玉带金冠的大人,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大人给了先生一笔钱,先生把他交给了那人,叮嘱他以后要好好听话。

他没有念过书,也不怎么识字,心里却模模糊糊的明白,先生不要他了。

当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心里空荡荡的,带着些许惶恐不安。

念桥跟着男人走了。

大人带他离开他生长十七年的故乡,到了白玉为堂金作马的盛京城。在这里,念桥过了一段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日子。他穿了锦缎、吃了许多山珍海味,有许多好看的人愿意跟他说话。

在这里,大家对他笑脸相迎,他们夸他模样生的好,许多人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痴迷。

他从来受过人追捧、喜欢,让他觉得,算命的算的不一定准,他现在不就时来运转了吗?

一切都要感谢带他离开村子的大人,大人叫傅晴明,是当朝右丞之子,官居正三品大理寺卿。

傅晴明模样生的俊美,待他又好,他总是会问,“为什么晴明哥哥待我这般的好?”

傅晴明会盯着他片刻失神,说他模样长得像他一个故人,看了便忍不住心软。

宫里常常有宫人说,这里的富贵地吃人不吐骨头,他不那么觉得,虽然他在宫里有时不如意,但是比他在村里要好的多。

他也算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傅晴明常常过来看他,会带他去各种地方,他每天都很开心,有时候做梦醒来都会笑醒。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娘以前在世的时候告诉过他,这世上没有白捡的便宜。

如果他知道这段幸福的日子要他用命来换……他想他宁愿跟着先生继续在牛棚里生活。

没有人不想活着,他的命像是草芥一般容易轻贱。但是草芥尚且想要破开石缝活下去,何况他是活生生的人呢?

可能是身上太疼了,念桥脑海里的记忆断断续续的,他回想起来他曾经问过先生,为何他要叫做念桥。

先生的面孔已经模糊,那时候先生兴许是心情好,才愿意跟他说两句话。

说他的名字是一句诗。

可他已经不记得诗了。

先生的面孔逐渐模糊,念桥身上好疼,他的记忆陷入最后的场景。

那时他嗓子已经喊哑了,周围是阴暗潮湿的地牢,他被关了三天。

三天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饥饿感啃噬着他,他手腕上戴着手铐,地牢没有人守着,关他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会逃跑。

他确实跑不了,他浑身没有力气,这里见不到光,前两天他只能摸索一些角落里的泥土吃掉果腹。

地牢似乎关过不少人,泥土里都带着血腥味。他不想吃泥土,可他更怕自己会饿死在这里,没有人管他。

第三天他嘴巴里都是泥土,整个人瘫在角落,没有力气站起来,关他的人也终于愿意带他出去。

念桥见到傅晴明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抱着一线希望,认为傅晴明并不知道这件事,可能傅晴明是来救他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傅晴明如此冰冷的眼神……冷冰冰的让他感觉浑身冰凉,像是看一件没有生机的物品。

“晴明哥哥……你是过来救我的吗?”念桥喊了两天,地牢里没有人理他,他看着傅晴明,像是抓住了希望,用脏兮兮的手去抓傅晴明的衣角。

傅晴明颇为冷淡地应一声,念桥心里有些委屈,他在地牢里被关的老实了,不敢再大喊大叫。

刚来盛京城的时候,他看到喜欢的东西总是会新奇的告诉傅晴明,傅晴明是他唯一的朋友,傅晴明却不喜欢他总是大惊小怪的模样,他于是收敛很多。

他不敢扯傅晴明的袖子,跟在傅晴明的身后。他忍不住总是回想,如果他没有跟着傅晴明走,他的人生会不会只停留在十七岁这一年?

人不能回到过去,傅晴明关了他三天,他在被放到祭台上的时候,也终于明白,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娘说的对,世上不会有平白无故的好。

念桥被锁在祭台上,他的手腕被摆成向上的姿势。祭台上的古咒文他不认识,看着让他感觉心头压抑,他对接下来的事情发展隐隐有预感。

他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脸色惨白,眼睁睁地看着傅晴明打开了一张画轴,傅晴明看着他瑟缩慎微的模样,不急不缓地开口。

“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今日让你死也死个明白。”

“当初带你离开,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这画上的……是当今太子。”

“国师占卜天相,算出太子命中有一劫数。而你和他的命格重叠……我千辛万苦找到你,是为了让你给太子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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