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蜜语打发了好几拨献殷勤的男孩子,宝颐在院里转了圈,仍没找到她的目标,顺手拉过窗边晨读的便宜弟弟问:“你瞧见裴振衣了吗?”

唐池谨慎地指了个方向道:“五姐姐,他方才还在的,但李三姐姐叫他去了荷花池水榭那边。”

见宝颐的笑容逐渐垮塌,唐池脖子一缩,不敢多言了。

这才来了几天,他便有相熟之人了?看来平日里那副冷清模样全是伪装而已,他比她想得要左右逢源得多。

一时气闷,她走过去拨开水榭边珍珠梅的叶子,高声道:“裴振衣,你给我出来。”

忽地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娇呼。

汝阳双眉挑起,清亮地吹了声口哨。

宝颐则瞪大了眼,身体比脑子先动,小跑两步转至珍珠梅后,架势好似街头抓赌的大娘。

只见她要找的人一袭靛蓝色深衣,干净得像燕山上的新雪,哪怕只是站着,都让人心里想起一些隽永的诗句,比如——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然而,煞风景的是,在他侧边,一个清丽温柔,我见犹怜的姑娘正捏着帕子,惊慌地回头望来。

看清她的脸的一瞬间,宝颐脱口而出:“李令姿,怎么是你?”

李令姿乃宝颐快乐人生中最大的拦路猛虎。

此女乃昭勇将军府上的嫡长女,父兄皆在边关戍守,唯她一人身在帝都,因长得清丽出尘,擅诗擅画,颇受帝都风流子们的追捧。

但此人也并非真清高,在女孩子们的聚会上不止一次地讽刺过宝颐有貌无才,不堪为帝都女子表率,单是讽刺也就罢了,她还偏偏喜欢模仿宝颐的穿衣打扮,令宝颐大感窝火。

自去得意自己不成吗,非要另拉个人做比较,这是什么毛病?

从此两人成为一生之敌,明争暗斗数年,输赢仍未见分晓。

今日不期而遇,对方穿了素雅的藕荷色古香缎玉裙,点了时兴的梅花妆,发式松松垮垮,看似不经意挽就,其实费了颇多心思,最可气的是她鬓间的那支钗,宝颐前月刚打了副样子相似的头面,没想到转眼就让她学去了。

怎么就有这么讨厌的人,学你的衣着,学你的首饰,连你看上的面首,她也非要来染指一下。

男的俊美,女的温厚,好一对不般配的璧人。

宝颐登时笑起来道:“……哟,我道是谁呢,竟是李三姐姐,怎么竟想起来到我家来,和我家的少年郎花前月下呢?”

李令姿脸色一白:“我不过是与裴公子寒暄一二而已。”

“将军府离此处足有半个皇城远,你千里迢迢跑了来,就为了寒暄?”宝颐不信。

“我慕名来侯府族学读书,有何不妥?”

李令姿略恢复了平素清高凛然的态度,抬手整理发钗,垂眼道:“莫以为人人都如你一样不学无术。”

宝颐在拌嘴上从不落下风:“我不学无术,可也没见你多爱读书,女学分明在东跨院,你怎么莫名其妙读到西跨院水榭边了?”

李令姿语塞:“你……”

宝颐得意洋洋回头:“汝阳,你说是吧,有些人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汝阳没搭腔,懒散地往树上一靠,摆明了她懒得掺和女人间的明争暗斗。

裴振衣脸上映着斑驳陆离的树影,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俊秀的眉骨,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

那厢,李令姿眼见嘴上讨不到便宜,裴振衣又一句都不愿替她解释,死对头唐宝颐咄咄逼人,句句戳心,眼底不由浮出一点凄楚的水花。

宝颐犹自过着嘴瘾:“……别看他了,你还没发现这人是个锯嘴葫芦闷油瓶吗……哎!哎你干什么啊!”

“自是说不过你这利嘴,我非要去寻先生们替我证个清白。”

李令姿咬牙抹泪,意欲转身离去。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意外,她忽地一脚踩在了池子边腻滑的苔藓上,一声惨叫后,整个人坠入了池中。

岸上的几人都愣在了原地。

“救我!”她的声音凄厉。

头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汝阳,可她不会水,四周也没有丫鬟,焦急之下只得扯着嗓子喊:“来人,有女眷落水了!”

惊闻此信,书院中登时乱哄哄吵成一片。

李令姿在池翻腾,溅起水花无数,在最无助的时候,她下意识看向了岸边的裴振衣,目光祈求又暗含期待。

“裴公子救我!”

裴振衣微微皱眉,目光在池上停留了一瞬。

李令姿屏息凝神。

可令她目眦欲裂的是,他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连眼角的余光都没落在她身上。

不过片刻间,靛蓝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小树林子后,再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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