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月华满天。

清冷冷的月光透着竹叶照下,在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团成一块块光斑,月光中有萤火虫在跳舞,还有纺织娘长长短短的叫,远远地飘来不知什么花的香,芬芳馥郁,像催人入睡的梦。

卫弯弯也以为自己在做梦,她都好久没做过这么美的梦了。

自从卫家出事以后。

她阖上眼,想要延续这个梦,却忽然发现,自己双手好像抱着什么东西。

卫弯弯顺着双手往上看。

首先入目的,是黑色布料包裹下的一双长腿,目光顺着长腿一直往上,便是一块块山字形甲片组成的裙甲,从大腿处的裙甲至肩臂的披膊,俱都泛着冷硬的玄色流光。

披膊再往上,则是包裹地严严实实的面甲和兜鍪。

月光下,那面甲朝向着她,泛着月亮的冷辉和金属本身的光,清冷锃亮,冰寒迫人。

卫弯弯大脑迟钝,想了好一会儿。

昏倒前的记忆零零碎碎地开始复苏。

竹林、凉亭、盔甲人、逃跑的她、孙管事……

卫弯弯突然抬头。

像只出洞的仓鼠一样紧张地四处张望。

依旧是竹林,凉亭,盔甲人,趴在地上的她,但是……没有孙管事。

没有孙管事!

卫弯弯顿时大大喘了一口气。

真真切切的喜悦从心底涌发,蔓延至全身,披头散发满脸灰尘狼狈的脸上,也放出熠熠的光彩般,她看向眼前全副盔甲的人,眼里满是喜悦和感激。

“你是谁?”

“是你救了我吗?”

“孙管事,就是那个追我的人,他在哪里?”

……

卫弯弯一连问了好几句,劫后余生的惊喜和后怕让她急于倾诉和确认。

然而——

“……”

不管她问什么,眼前一身盔甲的人一概不回应。

……难不成是哑巴?

因为戴着面甲,卫弯弯也无从分辩他的神情,只看到眼睛位置两个黑黢黢、多少有点儿渗人的洞,安静地,沉默地,对着她。

卫弯弯:“……”

“你是……”

卫弯弯想问他是不是哑巴,但话还没出口就觉得,这样问好像很不礼貌,因此声音便犹豫了下,想着有什么更委婉的说辞。

不过,很快,她就不用纠结了。

“松手。”

一个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冷冷的,像天上的月亮。

卫弯弯:“……?”

“松手。”

冷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卫弯弯听得无比清晰。

原来不是哑巴啊。

卫弯弯呆呆地想着,然后又呆呆地松开了手。

她的手还抱着对方的大腿。

而她一松手,才发现,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她的手臂已经麻了。

伴随着手臂的麻痒,全身的痛感也随之逐一复苏,于是,卫弯弯后知后觉地发现——

疼。

好疼。

全身都疼。

尤其是腿脚。

她忍着疼低头,便看见自己腿脚已经肿地像十二月的萝卜,胀裂了紫皮的那种。而两只破皮紫萝卜的中间,还仿佛小姑娘的裙子一般,用两根粉粉的丝带收了腰。只不过,收腰的裙子能显得小姑娘腰肢纤娜,收腰的破皮胖萝卜,却只显惊悚。

毕竟胖萝卜不是真萝卜,而是她的腿。

那被她用来扎紧裤脚以免蚂蚁咬的发带,此时已经深深勒进肉里,勒出紫黑色的血。

稍稍一动,便是剜心的痛。

卫弯弯愣了,木愣愣地抬头,看了看天。

天上挂着白糖糕似的月亮。

已是午夜时分。

她不是只晕了一下下,而是晕了半天,从下午晕到大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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