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店并非是这条街唯一的商店,它的左边是一家餐厅,右边是一家药店,这些商店里最干净的就是这家药店。
顺着这条街再往前,就是一座圆形的广场。
依稀可以看见一家旧物商店,招牌上画着掉色的黄金天平,似乎还有着典当生意。
尼尔独自下车,继续假装一个前来采访的校报记者。
或许他该在回去后去坐实这个身份。
淡淡咸腥的海风从南面吹来,几张破损的传单飘到尼尔的脚下,传单上的插画虽然已经看不出全貌,但从笔触就能感受到它的精美,像是斯文顿或者大都市才能出现的绘制。至于传单最重要的文字,只有短短的有三行位于插画底部,褪色更加严重,依稀能辨认出是某家连锁电器商店的宣传语。
“电路城,有你想要的所有电器,和一个懂电器的销售员。”
尼尔去过这家电器商店,从记录唱针到无线接收器,它应有尽有,强大的商品目录和真可以用店内售卖的晶体管和电容器制作一台收音机的销售员,彰显着扩张野心。
以传单来看,电路城至少在南岗特斯镇铩羽而归了。
尼尔迈过这几张传单,走进杂货铺。货物拥挤的堆积在架子上,拐角坐着一个佝偻老妇人,身材矮小,几乎被货架的影子完全覆盖住。
干瘪的身躯,皱褶的皮肤,稀疏的牙齿,发黄的眼球,和深深下陷的眼眶……
她手里两只毛衣针上下不停穿梭,破旧寒酸的裙子下趴着一只长满疥癣的狗,秃掉的毛发露出皮肉。尼尔很难分辨他此刻的厌恶到底是因为什么引起的。
“你好。”他微微欠身,“我是密斯托克大学校报的记者。”
老妇人眼球挪动,打量着门口的尼尔,怪异的面孔随即浮现出一股敌意,仿佛是对外地人天然的排斥,她嘶哑的说道:“这里不需要记者。”
尼尔对此早有预料,谎言在梅斯车上就已经编织好了。
他说道:“我不是来采访您的,只是想向您求证,八月十二号的时候您是否去往镇中心医院?前些天一个名叫杰克的司机酗酒过度,猝死在家中,而他所供职的斯坦水产行是密斯托克大学食堂的供应商之一,报社想做个深度报道,我们偶然得知他曾帮助过您,但他的同事们却否认此事,故而前来向您询问。”
老妇人沉默,手里的钩针继续,昏黄的眼睛无视尼尔的存在。
尼尔垂手在旁等着,他也不急于一时。
过了一会儿,老妇人说道:“他是我儿子认识的人,八月那天我突然心绞痛,是他们一起送我去的北面医院,我根本不想去北面。”
她似乎对去北岗特斯镇看病这件事感到不耻,并且耿耿于怀。
老妇人的情绪对于调查虽然不重要,但尼尔也不愿故意就此事刺激她,他思索片刻后说道:“我明白了,请问您的儿子现在哪里?我想详细了解下此事。”
“不知道。”老妇人停下手里活计,显然她不想自己的儿子再接触一个北方人。
尼尔闻言没有纠缠,躬身道谢离开了杂货店。
康拉德教授的梅斯车依旧停在街边,一个无精打采的男人走车前走过,手里拎着的鱼篓正往下滴水,散发出鱼臭味,浓重得像是腐坏多日的死鱼。
尼尔走到车前,将屋里的事情复述给康拉德教授,又去往了右边的药店。
虽然杂货店老妇人不肯说她儿子的去向,但左邻右舍总该知道。至于他为什么先去右边的药店,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左边餐厅太过肮脏油腻。
“叮铃——”药店门后挂着一个铃铛。
一个年轻人扬起笑容看向他,“欢迎光临奥洛美药店,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尽管他笑容勉强,语气也十分程式化,却让尼尔瞬间感到了放松。很奇怪,尽管相貌区别不大,他一眼就能看出药店里的年轻人不是南岗特斯镇人。
尼尔熟悉的介绍着自己的谎言。
年轻人很快就相信,表现出过分的开朗,知无不言的满足着尼尔,似乎很久没有跟人好好说过话了。
他说杂货店的老妇人是一个寡妇,南岗特斯镇的居民都管她叫斯克里夫人,斯克里就应该是她丈夫的姓氏,她儿子的名字是加登,和她的关系谈不上多好,也谈不上多坏,在密斯托克江上的一艘渔船工作,平常总在码头那里。
尼尔向年轻人道过谢,回到了梅斯车上,再次转述给康拉德教授。
康拉德教授道:“我跟你一起去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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