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信,县衙公房。

张自若穿过高大的正气浩然牌匾,径直来到了办事厅堂,见到了知县徐怀盛,恭谨张口道:

“恩师,学生回来了。”

知县徐怀盛坐得笔直,显得干练,又抬头间颇多皱褶,眼睛疲惫又严肃,张自若却觉着还有些老迈。

“哦,是自若。此番莫不是有凶险之事?”

“却是学生耽搁了。”张自若回答极为认真。

“回恩师话,学生此番归家看爷,本该顺畅,却恰巧遇见一同堡人士居家养伤。又阴差阳错下与其南下数十里,又见到了不少民间疾苦艰难,且多有食人之事。”

张自若将这些日子的所见若闻一一道来,徐怀盛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叹息道:“马匪之事我已经知道,而千户许显要粮乃是周主簿的意思。自若,你晓得的。国事艰辛,我辈还需任重而隐忍。”

闻言。张自若重重点头道。“恩师宅心仁厚,施粥救民,自然可能如此行事。且学生,愿为恩师之志,前驱也。”

徐怀盛笑了笑,拍了拍张自若肩膀道:“老夫崇信为官,一身轻便而来,也幸而有你等扶助,不然早就两眼摸黑。然乱世用重典,却钱粮多被其人扼制,手中无兵,为之奈何。。”

看着徐怀盛模样,张自若心中也理解他的苦。

去岁六月中旬,徐怀盛自东而来,听说县中库房存粮不过三百石。

到如今大半年光景,还有余力接济流民,已经不可谓干吏。

但崇信边陲之地数百年,其中单纯的以土地兼并而形成的士绅土豪关系网早已经错综复杂,相互间早就化为一体。是以如今当家做主的早就不是一县父母徐怀盛,而是以主簿周虎田为首的崇信地主。

“学生惭愧,若非有恩师,这世道,自若手无缚鸡之力,定然还在家中蹉跎挨饿。”

“但恩师。”张自若盯着眼中流露出无奈的徐怀盛郑重有词道:

“民团有着落了,全是良家子。”

黄昏时分。

李乘舟趁着夕阳余晖来到位于崇信往凤翔府方向的猫儿铺,铺墙高约两丈,显得冷冷清清。

大明六十里设驿,十里设铺。他本来就是驿卒,却因为坠马之事暂时得了歇息,幸而里间有与他相熟之人,不然进去也没什么人搭理。

“可有人在?”

徐三睡得正香,突然间外边不断传来叫唤,这一叫,鸡腿便不见了,这让他原本就不美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但本着职业素养,他还是回答道:

“一大早的?是哪位老爷要送信?可先说好,如今价格又涨了三两银…,”人还未见,话就出来了,而待人一出现,见到马春常话头又变了:“咦,怎生是二狗。你是来还马的么?伤好了?这般快!”

问题很多,也很多消息。李乘舟诧异问道:“小弟却只是养伤,为甚还马?”

徐三闻言恍然:“原来二狗兄弟还不知道,我就说,猫儿铺也才得到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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