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
王甫眼神凌厉,仿佛在看一个犯人:“亦或者说,正如状纸上所言。
“你是外面的人,派到我们书院的细作?”
苏玄手捧文书,沉默了许久。
“广元大儒,这件事情……”
林平话未出口,就被苏玄拦了下来。
他交还白纸道:“如果这份文书是真的,那学生无话可说。
“只希望先生能为学生解答,我在书院的最后一个疑惑。”
王甫没有开口,但也没有拒绝。
“究竟是何人,状告的学生?”苏玄正色道。
王甫似乎没有隐瞒的打算,当即便道:“你的同窗,钟钧。”
“果然是他,也只会是他。”苏玄摇头轻笑了一声。
这就说得通了。
东城王家否认签名一事,如果传出去,那么便不会再有学子买他们家的介绍信。
如此,王家就少了一门一本万利的生意。
这个世上,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即便圣人,最多也只是不在乎钱,而不会讨厌钱。
因此,王家之所以敢自毁信誉,必然是因为他们有了比出售介绍信更好的买卖。
亦或者,是有人给了他们出售一辈子介绍信,也赚不来的钱。
而这个人,就是当朝户部侍郎的公子,钟钧。
“本少爷有的是钱,想收买谁就收买谁。”
回想起当日在白云亭,钟钧说过的这句话。
现在看来,他还真不是在吓唬谁。
“多谢先生解惑。”
苏玄作了作揖,淡然道:“学生无事了。
“既然有王家作证,那么此事就是学生错了。
“学生但凭书院处置。”
“这么轻易你就认罪了?”
王甫疑问道:“你可知一旦认罪,结局会是怎样?”
苏玄点了点头:“知道,子安师兄与我说过。
“逐出书院,永不录用。”
“那你不怕吗?”王甫追问道。
“怕。”
苏玄耿直道:“学生的确害怕离开书院之后,再也没有了读书的机会。
“这一月以来,学生切身体会到了读书的乐趣与好处。
“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书院也需以信义取人,岂能为了学生一己私利而罔顾事实真相。
“一味解释,多番强求,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难堪的境地。
“而学生此刻,问心无愧,亦无怨无悔。”
“好一个无愧无怨无悔。”
王甫轻声笑道:“既如此,老夫也同样有最后一个问题。”
“先生请讲。”
王甫不解道:“你已经要被逐出书院了,为何,始终不提那日诗会的功劳?”
闻言,苏玄微微一笑道:“先生既有此问,想必早已知晓《登高》乃学生所作。
“学生相信,以书院的气量,院长的名望,一定会将这件事情考虑进去的。
“学生不提,只是不想在临走之前,还留下一个居功自傲的印象。”
听到这话,王甫眯了眯眼道:“你怎知我们会记住你的功劳?
“万一,我们还真就是忘恩负义的人呢?”
“不重要了。”
苏玄摇了摇头道:“所谓大义,往往就是变相的要挟。
“与人交往,凭的是各自本心,而非道德的约束。
“真心如果能换来真心,固然可喜。
“而如果不能,也无可厚非。
“因为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东西。
“要是在付出之前就想好了要索取回报,那又谈何付出。”
听完,王甫深深地望了苏玄一眼:“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觉悟。
“连老夫都是自愧不如。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老夫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话能用在大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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