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猜面之王的派送活动,各个面具交易平台都在售卖着张堂的面具。七山知道这种乱象一定会被管制,但他仍然买下了两张作为备用。
在他写字桌前,正平铺着两张刚寄送到的张堂面具。桌子的另一侧,还摆放着两枚大小不一的徽章。
一枚是手掌那么大的深蓝警徽,上面写着公安两字。另一枚是通体鲜红的“国际反面具激进会”徽章。它由硬皮革制成,仅有硬币大小,将其翻到反面,镌刻着激进会的口号:抛弃面具,诚实人生。
国际反面具激进会是一个信仰组织,与宗教不同的是它没有神明,也不回答生死问题。它更多是一种反对面具的人生态度,提倡所有人都放弃面具。
作为激进会的老成员,七山知道拥有其他面具是激进会的大忌。但这次看着张堂的复制面具,他还是犹豫了很久才将其收进了房间的保险柜中。
遥想28年前,七山加入激进会时才刚成年。从小立志要伸张正义的他,毅然觉得激进会的诸多理念是完全正确的:
有了面具,所有的战争都必将冲着杀死敌人而去。倘若不杀死对方,只要敌人原地更换面具就能立即“复活”并进行反杀。所以它成了人们杀戮的理由
有了面具,众多的罪犯得不到应有制裁,它成了免罪的工具
有了面具,肉体苦痛变得可被轻易摘除,于是更多的惩罚冲着难以消除的精神打击而去
有了面具,面对疑难杂症,大家会逃避地戴上新的面具,致使医疗技术发展缓慢。
有了面具交易,所有的考试测评都没有意义。人们掌握的技能不再被依附在身份之上,没人知道通过法考的律师和拥有驾照的司机是否真的合格,每个人的身份可能都是交易来的,这也逼迫着每个人都必须成为欺骗高手。
家庭、社会、世界,随着面具交易手段的愈发成熟,看似仍能正常运行,实则正在遭到瓦解。
人与人之间的互不信任,以及越来越多的人只想走捷径获得成功已成常态。创新和艰苦奋斗居然成了不值得去做的事情。
当身份和商品一样可被交易,人权也随之失去意义。社会必将就此老去,世界也必将丧失以人为本的生机。
那就抛弃面具,唯有将面具彻底摒弃,诚信与脚踏实地才会回归社会,世界才能获得真正进步
激进会的理念一如既往的掷地有声。与此同时,新闻中正传来后羿升空的遥响。今天是挑战20枚后羿同时升空的日子,从记者的欢呼中不难知道挑战成功了。
七山并未观看发射后羿的壮景,因为在他锁上保险柜时,看到了那张平躺其中的柴墨面具。
面具静静地和张堂的摆在一起,粗看并没太多区别。这不免令七山想起,就在两个月前发生的令人心碎的故事。
就在两个多月前,奈雪认识了旭鹰并开始与其交往。不久后,女儿诸多不正常的行为令七山起疑:喜爱音乐的她忽然排斥起乐器,也不再去舞厅做视频和直播,和妹妹云纱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差。
七山尝试沟通过几次,可奈雪都说没事,还常常将房门紧闭,时不时传出一些失恋者才会听的歌。可奇怪的是她几乎每天都会和旭鹰见面,并不像失恋的样子。
奈雪奇怪的状态维持了近一个月,事情才发生了转机。
一个周末的下午,给奈雪上音乐课的老师登门拜访,问起了奈雪长时间旷课的事。
“你好,奈雪爸爸。我是你女儿的私家音乐老师,我叫柴墨。”老师一边向七山递交名片,一边开门见山地道,“奈雪的天赋真的很好,我一直有意在将她朝专业方向培养。如果不是真有什么难处我实在不想她就这样放弃课程。”
七山有点好奇。这种私家音乐课属于课外辅导,没理由因为学生旷课就特地上门的道理。
“我叫七山,是名警察。”七山本来身材就壮,就算上了年纪,说出这句话时仍十分威风。此时他一边迎接柴墨,一边观察起对方来,“家里倒没什么难处,只是最近奈雪的确有点奇怪。”
柴墨看上去五官端正,一副无框眼镜给他凭添了许多书生气。他举止虽说不上优雅,却显得十分得当礼貌,再加上他手指关节的鼓起,不难看出他的确练过多年的乐器。
听说七山是警察后,柴墨正视着七山,轻轻蹙眉道:“一般像奈雪这种青春期女孩,如果没有家庭的变故,学习成绩或感情方面可能是导致情绪起伏的主要原因。奈雪爸爸是名警察,就没发现她生活中有什么可疑的事吗?”
七山愣了一下,他能感到柴墨并非刻意多事,而是真的想帮助女儿。他低头查看名片,才发现柴墨是每月乐理杂志的总编。
这本杂志虽然小众,但专业度和业内口碑都相当不错。他还曾听奈雪说过,给她补课的老师不在乎赚多少钱,而是想发掘更多年轻的音乐人才。
“也许是失恋了?”七山想了想,除了这个他也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可能。
柴墨轻叹一口气,猜测七山并不欢迎自己,于是他起身道:“奈雪爸爸,奈雪真的很爱音乐,以前生病都从不旷课,最近她一定是遇到恕我多嘴,这个年龄的女孩,还是希望能多多观察,不要耽误了好苗子。”
柴墨说着就走到门口,可在握到门把手后却犹豫了一会,并没立刻推门而出。七山知道柴墨还有话想说,并开始发自内心地对这位老师心生好感。
果然不一会柴墨又回过身,望着七山诚恳地道:“奈雪爸爸,我从业那么多年,真的很少遇见像奈雪这样有天赋又勤奋的孩子。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哪怕是学费,我也可以想办法的。”
七山看了柴墨很久,见柴墨仍不离去才轻声道:“我和你说实话吧。我因特殊原因,不想戴其他面具。所以如果可以,我能否拜托柴墨先生一起,去观察我女儿的动向?”
“激进会?”还没等七山说完,柴墨就有点激动地道,“七山警官是激进会成员?”
七山低头看了看柴墨名片,又抬头看了看他,开口反问:“柴墨先生也是?”
有了相同的信仰,七山和柴墨一拍即合。他们逐渐展开对奈雪的跟踪和调查分工,不久就发现了一个名叫社的组织,也慢慢明白了奈雪失常的原因。
起初两人都以为奈雪和旭鹰只是寻常的校园恋人,却没想到背后牵连着那么多事。
勾搭女生获取面具、复制女生面具、租赁女生面具、复制多个旭鹰和奈雪约会,这些事哪件都不是一个高中女生能够负荷的。
“警察就管不了吗?”
那天傍晚,面对柴墨这样的疑问,七山只能如实回答:“警察只能执法,无法定罪。租赁面具是合法的,如果复制面具不违法,那社和旭鹰就不会有罪。”
“可他们伤害了别人。”
“那些被伤害的人敢作证吗?他们不敢,他们怕被复制品替代。”七山苦笑着摇头,他双手紧握激进会的徽章,小声自言自语道,“激进会是对的,面具从来不是好东西。”
柴墨深吸一口气,他能理解面具的罪恶。但现在比起复制面具,奈雪的状态更值得担心。可他们能做什么呢?奈雪显然是不舍得放弃旭鹰的,哪怕那天有近10个旭鹰先后进入旭鹰住所,奈雪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既然他们不愿作证,就只能我自己取证了。”七山目光黯淡地望着不远处的墙,继续自顾自说着,语气中多了许多坚定。
“自己取证?”柴墨微微蹙眉,他觉得七山的状态不太对劲,“你可别乱来,我们可不能做违法的事情。”
“我有分寸。”七山仍然看着墙壁,却没回答柴墨的问题,“我只是好奇,我女儿每次去旭鹰家约会,然后这么多旭鹰轮番跟进去,他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七山的语气并不凶狠,却透露着一股深深的寒意。
柴墨清了清嗓子,将眼镜扶正了一些,语重心长地道:“七山,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管你做这次打算怎么做,只要不违法,我都可以帮你。但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七山点点头,他明白奈雪的事不论怎么说,其实都和柴墨没什么关系的。柴墨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完全是出于情义和对奈雪的惋惜。
柴墨重重拍了拍七山的肩膀道:“这个城市还有很多你我一样的激进会信徒,所以在遇到难处时,我们可以多找激进会帮忙,不要冲动,更不要硬拼。”
七山又点点头,他承认自己年纪大了。事情越和自己女儿有关,他越该保持冷静。但因为他警察身份,激进会的身份并不能太过公开。
柴墨显然也明白他的顾虑,笑了笑道:“我认识很多激进会成员,以后我悄悄引荐给你。其实我们经常会在一起聚会,互帮互助是很正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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