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见掌柜的神色大变,好似见到了什么可怕东西,凡喜心下又惊又怕,又是暗暗好奇,伸头往那桌上的包袱看去,却见沈临风从包袱中抽出的,并不是什么可怕东西,而是半截剑身,剑身古朴,剑柄上刻了几个篆字,那篆字颇为难懂,凡喜本就识字不多,凝神看了半晌,只勉强分辨出一个十字,当下不由抓了抓头,看向杜玄陵。
好一会儿,杜玄陵方才从失神中反应过来,嗓音微微发颤:“十里长亭!”。
“十里长亭?”凡喜微微皱眉,心道:“难道便是这把剑的名字。”
沈临风哈哈一笑,朗声道:“十里长亭无客走,杜玄陵,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只见其身形一晃,右手往外一抽,一声龙吟之声,十里长亭已从鞘中再飞出半截。
凡喜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霎时间,吓得亡魂皆冒,肝胆俱裂,呆呆立在原地,连躲避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大喝:“凡喜,躲到我身后。”声若洪钟大吕,震得整座房屋吱吱呀呀作响,灰尘簌簌而落。
凡喜赫然一惊,想也未想,慌忙逃到杜玄陵身后,方才惊觉,自己早已是背脊生汗,湿透重衣,当下连拍胸口,连大气都不敢出。
便在此时,沈临风忽然还剑入鞘,默默的坐回火堆旁,双眉紧皱,似乎在想着什么。
最为奇怪的,当属杜玄陵了,此时已变回到了那佝偻老者。
方才的一切,好似一场春秋大梦。
凡喜又惊又奇,正想开口相询,杜玄陵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如针似芒,凡喜顿觉胸口一窒,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便在此时,忽听风雪之中传来一阵破空声,继而传来沙沙沙的踏雪声,人数竟还不只一人。
凡喜心头一凛,虽是猜不透其中缘故,但料想两人如此,必与这来人有关系,却不知来人是谁?当下正想起身相迎,忽地门帘一掀,已然踏进两人来。
乍见两人,凡喜不由暗喝一声彩。
只见门边站了一男一女,那男的三十来岁年纪,身穿一身蓝色长衫,腰间挂着一把赤红色的宝剑,白袜芒鞋,天庭饱满,双目精光闪闪,嘴角挂着随意的笑容。
那女子年纪与那男的相若,但保养得宜,看来只二十七八岁,明眸皓齿,淡素蛾眉,披露出一头乌黑似云的秀发,身穿淡绿色紧袖上衣,勾勒出纤细修长的腰身,再衬着那羊脂一般的肌肤,更是显得婀娜多姿,盈盈一握,衬着腰间一柄墨绿色的宝剑,亭亭玉立之中,透出一股英姿飒爽。
最奇的是,虽是这么冷的天,两人皆身着单衣,虽从风雪中走来,身上却是半点雪花也无。
沈临风微微侧了侧头,看了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美妇一瞥店内,在沈临风身上定了定,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挪开眼来。
那男的却摇了摇头,当先往店中走去。
那美妇挑了挑眉,欲言又止。
两人进入店中,也不挑剔,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凡喜见得两人进来,虽不知他们是何来头,但料想有这两人在此,沈临风也不敢轻易出手,念及于此,顿时心头欢喜,慌忙上去招呼。
想来这小店之中,也不会有什么山珍海味,那美妇随便点了几个小菜,想了想,又添了一坛酒。
只一会儿功夫,凡喜已将酒菜端了上来。
那男的见得有酒,顿时喜上眉梢,忙喝了一杯,笑道:“师妹,你可莫小看的这小小酒家,可是大有来头。”
那美妇哦地一声,意似不信道:“你可别胡乱编排,就这破烂酒家,还能有什么来头?”
那男的笑道:“天下名楼有四,岳阳楼、黄鹤楼、滕王阁、还有一座,便是眼前的梅亭酒家。”
那美妇秀眉一挑,只觉这梅亭酒家甚是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不由侧耳听他细说。
只听那男的有幽幽说道:“别的楼之所以称作名楼,原因我是不知道,但这梅亭酒家的成名原因,却是因为一段典故。”
那女的微一沉吟:“这梅亭酒家地处雍州,地大物博,若真是名楼,怎会这般破烂荒凉?”
正自猜想,却听那男的又道:“这梅亭酒家之所以以梅亭为名,乃是因为这里的掌柜以青梅混寒冬冰雪自酿成酒,味道虽是又酸又涩,喝来却别有一番风味。久而久之,在这雍州之地,也渐渐有了少许名气。话说当年谢才女路过此地,歇马于此,谢才女四绝之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冠绝天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逢这梅亭酒家开业不久,掌柜殷勤劝奉,要请谢才女品一品这青梅酒。谢才女不愧是天下闻名的才女,喝了两杯,便开口吟道:晓雾锁秦楼,又添离愁。临风把盏倾金瓯。阳关唱遍也难留,此恨悠悠。”
那美妇心头一凛,谢才女的名头她自是听过,没想到竟会与这梅亭酒家有关。
那男的自顾自地喝了一杯,又道:“谢才女张口便吟了一首浪淘沙的上半阙,哪知却是灵思一断,正自凝神细想一句,却听一人哈哈一笑道:青梅撷满袖,疏疏雪片。经年酿作杜家酒。饮罢孤寒立轻舟,一醉方休。”
那美妇听得下阕,脱口便赞了一句:“好!”这词上阕写得惆怅满肚,下阕却是潇洒飞扬,更难得的是将青梅二字化入词中,再加那青梅酒以寒冬冰雪所酿,词中有雪,意境更是深邃幽远。忍不住问道:“那续词之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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