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大周有些流年不利,不是旱了就是涝了,间或还有蝗灾、龙翻身,朝廷上下对此一片焦头烂额,但这些与楚州干系不大,它挨着天江,地处鱼米之乡,加之地势又高,惯是干不了淹不到的。

王阁臣背着个书篓,走在家去的路上,一路上瞧着各家田地青郁郁一片,抽苗的抽苗,爬藤的爬藤,心下不由宽松起来,胸口的闷气也冲散了些。

“一到楚州地界,光景倒是好看不少,不在那么萧条,但楚州再富庶,那也撑不起这世道。如今周遭的人家是越过越穷,学堂里的同窗是越来越少,更严重的,听说北方不少地方已经有了民变,些许之地还有人相食的传闻,哎......”

“也不知这灾什么时候过去,朝廷又该如何赈济。”

王阁臣说完,自嘲一番:

“嘿!王阁臣呐!王阁臣呐!你就名字带个阁臣而已,你还真当你是入了阁的阁老?你不过一个秀才,自家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有心思关心其他人?”

王阁臣就这么苦笑着一路走到了玉笏村,还没走的太近,就见一帮子人把自家围了起来,隐隐的就见一白胖青壮对着自家老父连比代划,十分激动。

等走的进了,才听到那青壮声音:

“我说王家老叔,你家有困难我不是不清楚,可真论起来,这困难也是你自找的,你说你,把玉娘嫁过去不就没这茬子事了?偏偏你是个倔强的,死活不肯!要我说,我们这些个肉体凡胎的,和神仙老爷作个什么对?你若顺了他老人家的意思,哪里会少了你的好处!”

王老汉听了这话,面上很不快,虎着一张脸:

“别仗着你和县里面秦捕快有亲戚关系就能吆三喝四、指手画脚的,告诉你,我家三郎是秀才,马上要中举人的人,见了县老爷都可以不跪,你给我放清醒些,捐乡勇就捐乡勇,别扯其他有的没的。”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白胖青壮知道王老汉早年是闯荡过的,颇有些见识,加上王家三郎也是个勤奋聪慧的,他多少有些怵,现下白胖青壮也不纠缠玉娘那事,而是老老实实的催起捐来:

“王家老叔你也知道这几年光景不好,天下有些不太平,时不时的有些外乡流民乱窜,县里的老爷们为此一个头两个大,是顾我们这些村子不来的,我们这些村子只能指望着乡勇护佑一二。老叔你家中困难,我也不额外多要,就按以往份例,三两银子。”

听了这话,不等王老汉开口,王钱氏就指着白胖青壮鼻子,叫唤了出来:

“真真黑良心的狗货!我家都什么光景了,田地都典当了大半出去,这时候你让我们拿三两银子出来?”

在大周,寻常庄稼人一年不灾不难的,约莫能攒个四五两银子,这白胖青壮一开口就是寻常人家大半年的存钱,王家现在家中困难,又遇灾年迹象,也难怪王钱氏跳脚。

“一个子儿都没有,你们不要想了。”

王钱氏目光咄咄地看着白胖壮汉,就好像在看一个仇人。

“闭嘴!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我们男人在说事,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王老汉训了老妻一句,咂吧咂吧了两口烟枪,沉着脸思忖了片刻,就对白胖青壮道:

“秦二子,乡勇这钱老叔我心里有数,捐是肯定会捐,只是你婶娘说的也不错,我家如今也不宽裕,这钱太多,我看就..........”

“一两半银子吧。”

白胖青壮听到这话,脸上有些犹豫,虽说这价位也大差不差,在耋老叮嘱的范围内,可如今世道不好,少不得要乡勇们拼命,这钱说是捐,其实就是乡勇们的买命钱,是万一他们有个不测,他们子女可就指望着这钱活命!

他作为这事的经办人,自然是能多要一点,就多要一点。

“这个是村长及耋老定的,王家大叔你也别为难我了。”

白胖青壮颇为为难的说道,只是他到底年轻,这为难表情略有些不足,被王老汉识破了去。

现在王老汉知道这一两半的银钱的价格差不多,也就不与他多分辨:

“你为难,我也为难,要不你让村子里的老人来与我说吧,这事怪不到你头上。”

说完,他就吩咐王钱氏:“去里屋拿一两银子和半吊钱出来。”

白胖青壮眼见王钱氏不情不愿的往院子走,知道事情要定,不免有些焦急,他拉住王老汉,眼睛通红:

“别别别!老叔,咱们再商量商量,你这钱委实太少了些,只有正常的一半,这让我如何交差?再说了,老叔你家定的是活当不是死当,只消你们今年丰收了,王大哥病好了,你家田地就可以慢慢回来.........你家困难只是困难一时,可乡勇们那是要拿命和匪人们拼,万一有个什么.........”

“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他们家妻儿可就指望着这钱活命!”

王老汉何尝不知道这道理,斗匪人、缉盗贼、抢水源.......这些事情指望官老爷们是指望不上的,只能靠自家乡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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