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和苏建一起随同刘让出迎的曹干,此刻也在堂上陪坐。

闻得曹干此言,张定、刘让等堂中诸吏不由的都把目光投向了苏建。

苏建拈着老鼠须,端坐席上,看看曹干,又再迎迎张定、刘让等的目光,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却其此副模样,落入张定、刘让等的眼中,反而使张定、刘让等误以为一种淡定。

张定感叹地说道:“苏公此话,大有深意!不错,有的人虽然活着,欺凌百姓,千夫所指,却与死无异,百姓恐怕都在盼着他死,纵算死了,也是只存骂名於后世;而有的人虽然死了,却因其在世时爱惜百姓,清廉为公,而深得百姓之怀念,其人虽死,其人在百姓心中犹活!”

苏建清了清嗓子,觉得他该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张定愈发以为苏建是淡定、谦虚,更不禁地是佩服於他了,心中暗道:“这位苏公,我与他虽同僚未久,尚不很熟,然通过近日接触,其人之才能,在我看来,实属一般,不意却有此等名言!啊呀,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圣人亦不免於此,况乎我辈?日后对苏公且需改观矣!”

苏建是农会的会长,张定是副会长,比之刘让,张定现在对苏建是更加熟悉,所以对他的才能,比之对刘让,也是更加了解。苏建的才能确实也就一般,——要不然,陈直、刘昱亦不会一直没有重用他,张定的资历浅,明面上他不说,暗地里之前却实是对苏建不大看的上。

刘让亦说道:“苏先生此言,确乎名句!郎君,这句话,我也一定铭记不忘。”

曹干摸着颔下短髭,笑道:“子君,任城是咱得的第一个县。昨日军议,我已决定用兵亢父,若是顺利,亢父就将会是咱们得的第二个县。这再以后,还会有第三个县、第四个县,乃至一个郡、两个郡,甚至一个州、两个州,等等更多。你是咱部中第一个主政一县的人,你可务必要把任城治好,从而给以后咱部中第二个、第三个主政一县、以至一方的人竖个好榜样!”

虽或如用“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来形容曹干离开鲁郡,到了任城后的发展情况,可能有些夸大,毕竟曹干现在也只是得了任城一县而已,可比之在鲁郡,在刘昱帐下时,现下的曹干及其部,的确却已经是大不一样了!无论是部曲的精神面貌、抑或是蓬勃茁壮的发展趋势,现皆已远非是在刘昱帐下时可以相比。当发展的势头蓬勃之际,人便会觉得前途有奔头,精神状况等各方面亦就更积极向上。刘让、苏建等现於下即是这种状态。

听得曹干勾画出的这幅前景之图,“还有会第三个县、第四个县,乃至郡、甚至州”,刘让等无不是精神振作。刘让大声应道:“郎君放心吧!我一定打好这个榜样!”

他是第一个主政一县的人,那么若是果能如曹干之所说,他们这部义军,以后还能再得郡、再得州,则这第一个郡的长吏、第一个州的州牧,会不会也是他?

——州之长吏,有两种,一为刺史,一为州牧。刺史只有监察之权,州牧形同县令、郡守,拥有一州之实权。自前汉武帝正式设立刺史此职后,大部分的时间,天下十三州,都是只有刺史,没有州牧。州牧之设,是因为王莽的推动;王莽篡汉建新后,随着他各项改革的大多失败,为应对地方上层出不穷的叛乱,后来更赋予州牧了兵权。当然,现而下,并不是所有州的长吏都是州牧,都同时拥有军、政两方面的权力,但刘让已是知道王莽改的州牧此制。

人有很多种。

有的人贪图眼前小利,有的人拥有雄心抱负。

刘让说不上是个很有“雄心抱负”的人,可他师事张曼,受张曼的影响很深,也不是个仅仅“贪图眼前小利”的人,比之以后可能会成为第一个郡太守的诱惑、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州牧这样的巨大诱惑,他越发是坚定了坚决按照曹干的嘱令来治理任城的念头。

却是适当的“画一张大饼”出来,确是有利於激励部属们的干劲和斗志。

堂中刘让等的反应,尽收於曹干眼底。

曹干相当满意他们的反应,话说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不必再继续说,他摸着短髭,换开了话题,笑着与刘让说道:“子君,我今来县中,是来检查你的工作的!”

刘让恭谨地说道:“未知郎君要检查哪方面?请郎君示下,我引郎君视察。”

“我原本是来检查你工作的,现在看来,不用检查了!”

刘让约略猜出了曹干此话的意思,问道:“郎君此话,敢问何意?”

曹干笑道:“我已从那两位老者和那些迎我进城的县民处,知道了你治县的成果!民皆尽感念之声,个个对你都是赞颂不绝,已有这么好的成果,民心已经如此,我还何须再作检查?”

“此俱郎君之功,让不敢居功。”

曹干笑道:“子君,这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不必再说了。怎么能都是我的功劳呢?具体治县的是你,我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给你定了几条规矩罢了,你是做实事的,大功是你的!”环顾了下陪坐堂中的诸吏,问刘让说道,“咱们部中的人是不是有没来的?”

说是不检查,不再需要检查的只是刘让的工作,其它被任为县吏的本部部曲的工作,还是需要检查的。——这本来就是曹干今天来县中的主要目的。

“回郎君的话,有三个没在。其中两个有公务,下乡去了,另一个今天休沐,出去游玩了。”刘让回答完了,问道,“郎君,要不我即刻遣人把他们都找过来?只是可能需要耽误点时间。”

下乡出差的不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休沐出去游玩的这个也是同样。

依照规制,吏员五天一休沐。“休沐”也者,带个“休”字,带个“沐”字,是给吏员一个休息、清理个人卫生的时间。时下交通不便,吏员们上值的时候,晚上都在县寺内的吏舍里住,——吏舍即等若是后世的职工宿舍,休沐的时候,吏员可以回家,不想回家,或家距离县中稍远,一天不够来回而不回家的,仍可在吏舍住。曹干部中现於县寺中为吏者,家皆非在本县,自然便是休沐,也都还在吏舍里住,但今天休沐的这个吏员出去游玩了,这就没办法了,谁知道他去哪儿玩去了?肯定亦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他今天亦是见不着曹干了。

陆陆续续被补充进县寺为吏的曹干本部部曲,现共有十三四人。

只有三个人今天不在县寺,倒也关系不大,不影响曹干对他们整体上的检查。

曹干说道:“不用找他们回来了。子君,劳烦你把县寺的各类簿籍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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