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佬热衷对陌生人讲述“魔界入侵”这类天方夜谭的话题,所以他也同样是“恒帝”和“昊帝”的忠实信徒,每个月总要去杜樟夫看管的庙宇里上香。
外表非常木讷的焦佬一旦谈及神秘学便会显露出不同以往的精神面貌,研究过炼丹术的杜樟夫有时候会和对方谈论服用红丸是否能提升修为。焦佬这个时候就会坐在庙宇堂前的门槛上用力拍打两侧的木头,灰尘被震得飞起的同时,这位神秘的长者会激动的说道:“红丸就和兴奋剂差不多,本质上无法提高修为,修为的上限取决于修炼者的心境。”
焦佬和杜樟夫之间的辩论打扰到坐在旁边一张竹牌椅上研究时局的周占山,他最近不知从什么地方借来一本叫做《我所认识的‘唯一帝皇’的禁书,这本文献的作者正是昔日的“大内总管”孟上天。
出版社为了提高销量精心设计封面,暗红色的封皮上印满朝廷要员黑白头像,然后旁边写着“大内总管孟上天独家爆料”、“最详细,最可靠的内幕消息”和“揭开唯一天子的面纱”等等夸张宣传语。
退职的孟上天撰写了这本回忆录,他用三虚七实的手法对刘帝和昔日的同僚展开了抨击。翻开没几页,孟上天就“客观评价”了刘帝,书中这样写道:“虽然刘帝在统兵和治政上均属极端低能,但是挖墙脚倒是很有一套,不然也就不能坐上天子宝座。”
相比于其他的文臣武将,孟上天对于刘帝的评价还算积极。书中记录了刘帝登基以来的大小事件,每当提及一些被民众广为诟病的政令,孟上天就会表示他一开始拒绝在内阁会议上通过这些提案并且曾再三劝阻天子和其他内阁成员,希望他们多为普通百姓考虑。不料这些人在明面上赞同孟上天的看法,私底下还是将错误政策继续执行下去。
周占山把书本摆到了凳子上,他站起来对着焦佬说道:“红丸这种东西我们都是道听途说,必须亲眼见过才知道有没有效果。”
焦佬回答说道:“修炼一途,不能依赖丹药。”
周占山把手伸进了外套的内袋里,他从中掏出一盒荒江牌香烟,然后打开翻盖并撕下防潮纸。烟盒里还有一根和掏耳勺差不多大小的木棍,周占山举着这根细小的木棍对焦佬说道:“你信不信我手上拿着‘恒帝’所赐的神器,这玩意叫做‘酒色杖’。这件宝物刚开始有圆珠笔的大小,现在就和‘必来火’差不多大,不过我有办法把这件宝物变大。”“必来火”在过去是帝国境内著名的火柴品牌,外包装上一般画着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人。
杜樟夫听罢笑道:“占山,‘恒帝’和‘昊帝’不会接见凡人。”
除掉马治龙以后,周占山对很多人讲述过发生在清风岗上的事情,但是别人都认为他和焦佬一样精神失常了,就连一贯笃信玄学的杜樟夫都这样认为。
焦佬听罢叫道:“我就是‘酒色杖’的主人,你不妨把宝杖给我吧。”
笑容涌上了周占山的面颊,他摇着头说道:“绝对不是你,不用试了。”
这时候堂前的木桌上传来刺耳的铃声,众人的谈话也被打断了,有人正在呼叫那台躺在深绿色桌布上的电话机。杜樟夫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这是个熟悉的号码。
张全忠在话筒的对面传来连续咂嘴的声音,他急切的问道:“杜老,你今天见过庄顺的客人吗?”
杜樟夫答道:“你是说李世豪吧?我没见过他。”
随后杜樟夫招手叫来周占山并将话筒递了过去,张全忠对着周占山说道:“占山兄,今晚来韬光山的水库一趟吧,原来要找老庄谈生意的李世豪失踪了。”
下午六点整,韬光山水库湖面上因为晚霞照射产生的粼粼波光即将消失,水坝小屋的窗格向外透着灯光,两条黄狗趴在门前摇着尾巴。
在此值守的张全忠刚刚接到叶华丰打来的电话,有人在三个小时前将庄顺的客人请了“财神”并且要价五万块钱的赎金,这笔钱必须在后天中午前结清。叶华丰起初认为这不过是拙劣的电话诈骗,但是庄顺表现得比较焦急,因为这位名叫李世豪的客人是“镇西王”史泽豪的特使,庄顺自然担心丢了面子,他急切想要找回这尊“财神”。
庄顺动员部下去寻找李世豪,他通过众多的缓冲层向部下下达了命令,毕竟谁也不知道电话会被多少人窃听,庄顺这位大盗从来不冒险使用现代化的通讯工具。张全忠是欠着庄顺人情的外围人员,他知道找回“财神”的难度比赶走来到水库里电鱼的闲汉还要大上许多,所以便找来苟助和周占山商量对策。
苟助和周占山一同坐在两张红漆木凳上,满腹怀疑的苟助说道:“我担心根本没有绑票一事,这不过是个诈骗。”
周占山点头说道:“庄顺手下那么多人,也不差我们几个。”
张全忠坐进墙角的沙发说道:“庄顺着急的很,我们最好也能帮上什么忙,要是提供了线索,他或许会给我们包几千块的红包。绑匪很大胆,你们等着看好了,明天临河到肾山附近就会有上百人拿着猎枪和火铳转来转去,县城里也会有人四处走访。”
苟助听罢问道:“为什么不动用在通讯公司里的关系,调查绑匪打过来的号码?”
张全忠摇头说道:“庄顺试过了,估计对方通完电话就把电话卡吞进肚子里了。”
周占山继续问道:“为什么不先把钞票付给绑匪,然后跟踪他们?”
张全忠解释说道:“对方是在挑衅,如果付过钱,庄顺的面子会挂不住。在绑匪的计划里,那笔赎金会被装进塑料袋密封好,然后扔到县府路边的垃圾堆里,等他们确定金额以后才会放人。不过我看他们没什么反侦察措施,应该是流窜作案的生手。”
周占山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们没必要插手,不妨先请庄顺报案。”
苟助点头说道:“我估计还没等警备队立案,绑匪就以延期为由撕票了。”
屋外传来一连串犬吠,小屋迎来了第四位客人,原来张全忠的表侄张献进找到了这里。张献进的年纪比张全忠要小上五岁,他原来住在蛟镇,去年因为惹了麻烦才跑过来投奔表叔。
熟悉张献进的苟助见状说道:“献进,今天风头怎么样?”
今天上午,张献进刚刚向他借了两百块来研究“国粹”麻将,苟助自然很关心他的输赢。张献进为难的说道:“风头太差,一盘拿了三颗‘得章’都‘胡’不来。先欠你几天,这个月十五号我结了工钱就还你。”
苟助无奈的说道:“跑运输离不开汽油,我本打算用这笔钱去买汽油票,你非要借去赌,这个月十五恐怕你的工钱结不到手。”
张献进因为爱好“国粹”经常搞得身无分文,所以周占山见状便从皮夹里取出了四张一百块,他把两张交给苟助,余下两张交给了张献进。
“献进拿去翻本,下次风头好了还我,老苟先拿这笔钱去买汽油。”
张献进正要接过纸钞,他的表叔连忙叫道:“别又输了,下次把债还干净。你常常去的那家棋牌室好像在弄鬼,两个月下来你搭进去好几千了。”
面对表叔的询问,张献进回答说道:“我还不算输的多,有些人更多。”
苟助插嘴说道:“棋牌室对面的小巷里有家肉铺,肉铺里的隔间就在放高利贷。欠高利贷可不是闹着玩,光利息就有一毛。”
周占山听罢问道:“还不出会怎么样?”
张全忠解释说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据说欠债会被打的脾脏破裂,进医院待一个月。如果你被打了还去县里报案,那些人只会装模作样立案调查,最后不了了之。在这个过程中,你又会被打一次。”
赌博的作弊方式五花八门,日新月异,仅仅是作为帝国国粹的“麻将”牌就有几十种作弊方式。
在江先主时代,科技不甚发达,所以赌客就通过打手势做暗号进行交流,互相要牌。当时的麻将牌体积较小,如果水平过硬就能直接变牌。开局扔的骰子可以决定“得章”的位置,于是人们喜欢在骰子中暗藏吸铁石,然后在开牌时利用桌面下的磁铁进行干扰。
到了江后主时代,各种新兴科技被运用到赌博作弊上。一位帝国大学电子科技学院的高材生因沉迷校园“炸金花”赌局欠下两万元的债务,他为了还债编程设计了可以自动变牌的麻将机,“得章”“财鸟”在提前设定以后便能信手拈来。
作弊麻将机一经推出便广受热捧,暗箱作业的棋牌室多半会购买使用这种机器。这名大学生后来学以致用开了一家专门的公司进行生产销售,如今帝国各地的电线杆上还张贴着关于麻将机的广告。
笔者已经不知道刘帝时代麻将作弊的具体方式,不过想来必然是更上一层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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