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破旧的唐旗高高矗立在西州城上,那是这座城池中每一个将士的希望,旌旗之下,那些面目沧桑的唐兵仿若一棵又一棵的松柏,屹立在城头之上。
天空中的烈阳在他们黝黑且粗糙的面庞不断地抚摸,那穿在身上的唐甲的甲片此刻泛出闪闪金光,他们手中的兵刃虽然陈旧,但如遇敌人,那些陈旧的兵器依然能够展现出它们耀眼的锋芒。
拂拂——
一股热风此刻扑面而来,它像猛虎野兽一般扑打着这群人的身体,风虽迅猛,但他们却比这烈风更要顽强!
“将军,有传闻……说于阗镇已经在半个多月前…陷落了。”这时,站在城头身着战甲的将领开口说道。
而他旁边那位灰发苍苍的将领此刻流露出沧桑的表情,那平淡的脸庞使得他又多了些落寞感,二十多年前,他带领天下万余长征健儿出塞,那时的他还是个健壮的中年男儿,可如今,人依旧是那个人,可他们的模样和年龄却随着时间的摧残而变化。
他是这座城池的守将,也是整个安西都护府的主将,可是…他现在却同那些士卒一样,与他们同甘共苦,每日与城中士卒操练,与他们同座而食……
他叫做郭昕,也是后世人口口相传的铁血郡王,现今官职为安西大都护,但他这个大都护手底下的兵,却是一个青壮都没有,大多都是三十八或者是四十左右的中老年人。
二十多年前,天下的健儿都聚集在陇右道,在安西大都护郭昕的带领下,他们不远千里来到这片大漠之中戍守边疆,可自从吐蕃犯边,朝廷迟迟派不来援兵,这群长征健儿们硬是凭着他们顽强的毅力支持到如今,可如今的他们,已经从少年变成了青年人。
郭昕怔了怔,他看向身旁的将领有些担忧地问道:“有没有卢十四的消息?”
“至今没有消息……”
“唉!德宗啊,我有时在想,朝廷是不是真的派不来一兵一卒了?”
郭昕有些迷茫地望向这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他一边看着眼前的黄沙掠夺沙丘,一边对身旁的定远将军周德宗颇为无奈地问道。
一旁的周德宗的脸上这时露出一丝苦涩,他若是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难免会动摇军心,但从其他的角度来回答,他反倒感觉这个回答有些不太现实,于是,周德宗苦笑一番,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见周德宗如此,郭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永泰二年,我被肃宗皇帝任命为云麾将军,征召天下万余健儿随我出征河西,可这一来,就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
“将军,您当初是怎么对我等说的?”
“什么?”
“您说,我等聚集一堂,为的是报效大唐,为的是大唐的黎民百姓,为的是天下千千万万的同袍弟兄,看到您这个模样,末将不免对曾经自己的选择产生了质疑。”
“是啊,我现在也有些怀疑我自己了。”
郭昕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初他也是个热血男儿,承蒙祖辈教导,他从幼时就有了杀敌报国的思想,在他年轻时,就担任了重要军职,在他三十岁那年,被朝廷封为云麾将军,兼领左武卫大将军,若非他青年有为,被朝廷赏识,恐怕也担当不了这样重要的军职。
但有话说,担任的位置越高,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
“那年,我曾壮志豪情地同这些弟兄们说:我们出征西域为的是能让安西的百姓不受外敌侵犯。”这时,他低下了头有些迷茫地说道,“可如今安西丢了,龟兹镇得而复失,我等只能退守西州,就连与朝廷的联系也都断了,其他边镇失守的消息还要那群吐蕃人来告诉我等……唉!”
忽然间,又是一股烈风席卷而来,这一次,风渐渐地大了,将插在城头的唐旗吹得东倒西歪,而那些站如松的唐军将士们却是岿然不动,依旧手执长枪在他们的岗位上坚守着。
吹着烈风,嘴里咽下黄沙,这是他们每年都要经历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个习惯了。
站在一处垛口的郭昕和周德宗两人就这样直面眼前的风沙,那一颗颗沙粒逐渐形成一道沙幕,将整座西州城牢牢地罩了上去,郭昕就这样顶着风站在原处,静静地等待它的结束。
果不其然,烈风按照郭昕的判断结束了,他们眺望着远处的沙丘,没有一个人,只有一片接着一片的仙人掌。
曾经的铁血郡王已经威风不再,但他坚守西州的心却依旧死死地扎在这里,没有人能将他拔出来,除非他死了,否则那群想对这座城池不轨的人,就别想好好过日子。
郭昕这时忽然想起他们当年出征时,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唱着昌龄公所作的《出塞诗,他笑了,并且随着回忆,又将这首诗以歌的方式唱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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