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以……

江欢很想拒绝。

然而她自己也知道,再拖延下去,天都要亮了。若是被人看到她一大早从谢珩房中出去,那才是真的有损清誉,并且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嗯。”江欢闷闷地应了一声,松开紧紧拽着被子的手。谢珩接到指令,扶着床沿坐下,抬手松开江欢的腰封,然后是上襦,中衣,里衣……

谢珩看不见,江欢就是他的眼睛,她用声音指挥谢珩拆掉染血的布条,清理伤口,上药,缠纱布。谢珩十分谨慎小心。基本上,江欢说往哪个方向移动几寸,他就能准确无误地将手移到哪里,半分不错。

然而他温凉的指腹,还是不可避免地触及女孩柔软细腻的肌肤。他知道那是什么?少年脸部肌肉紧绷,从软乎乎的耳尖开始一寸寸地泛起红色。

长相旖丽而神情淡漠的女孩,仿佛生来便对人情世故迟钝。她可以面不改色地看着谢珩做完这一切。但谢珩不能。即便他蒙住双眼,看不见她,却依然需要拼命克制,才能不泄露一丝一毫的情动。

……

谢珩的伤药有止疼的效果,江欢很快就不疼了,她又没蒙上眼睛,自然一眼就看见谢珩面红耳赤的模样,没好气地道:“……谢珩,你脸红个什么劲儿?被扒光衣裳的又不是你?”

谢珩:“……”

少年一言不发。他伸手取过早已准备好的衣裳,按部就班地给女孩穿上,“衣裳是新的,没穿过。”知道她娇气,怕被嫌弃,谢珩又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她会有何反应,于是出言解释道。

江欢听出了他的意思,嗤笑一声。

他们这一世也算一同长大,按寒霜的理解,他们确实算是青梅竹马,在谢珩的印象中,江皇后与太子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给江欢。江欢从小到大的吃穿住行,皆是江皇后悉心照料,样样精致。

然而,谢珩并不知道,江欢也是吃过苦的。

婴儿时被生父扔到柴房自生自灭。长大后远走边塞,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上梵天山求学的路上更是历经艰难险阻,才得以拜入剑圣门下。出师后,漂泊江湖,过上烟蓑雨笠卷单行的日子……

她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娘子,江欢觉得,大概是她现在这幅小姑娘的模样太过稚嫩,极具欺骗性,总是让谢珩忘记她前世心狠手辣的样子。

比如说现在,谢珩毫无防备地从身前环住她的腰,双手伸到身后,为她系腰封。他们靠得这样近,谢珩的头正半垂在她肩头,他平稳的呼吸游荡在她耳后,江欢甚至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焚香时留下的清冷香气,以及若有若无的甘洌酒香。

而谢珩又蒙着眼睛。这个距离,若她下手快点,完全可以出其不意,杀了他!

这样一来,世上就少了一个阻碍她实现霸业的绊脚石,也少了一个随时可能杀了她的隐患,可以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半抱着江欢系腰封,是谢珩耍的一点小心机。其实他完全可以跟江欢保持距离,从身后系上。可他偏偏选择了这么个暧昧的姿势,就是为了可以明目张胆地抱着她……

江欢呼吸一促。谢珩就意识到了她的想法,她动了杀念。

少年灵活系腰带的手指顿住。

这时,江欢冰冷的手掌,已经从谢珩身后一路向上,虚虚地浮在谢珩的后颈上方。

二人心知肚明,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江欢受了伤,她依旧可以一掌打死他,然后再悄悄回到自己房间,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她来过这里……

她一直伪装得很好,即便私底下厌恶极了谢珩这个人,但在长辈们眼中她一直与谢珩相处得很融洽,即便是谢珩的母亲阮明华,也绝不会怀疑是她杀死了谢珩。

这是绝佳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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