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农场的地理形状有点奇特,是一个长条,被两边的山脉夹着,就像一条走廊连接着金章县的西部和中部。

而平黎的家就在这条走廊的中间。曾经平黎觉得农场很大,大得他一天都走不完,现在平黎又觉得农场很小,小得他站在山上一眼就能看得到边。

大王是不觉得小的,驮着平黎走了这么远的山路,累得它舌头都吐出来了,终于看见了那三间小平房围的院子。中间大的那座平房隔出来十几平的客厅,以及三间十平方大小的卧室,平爸平妈一间,平黎和弟弟一间,妹妹一间。

东边较小的是厨房,里面是一座两个炉口的柴火灶台,一口人用,一口猪用。右边稍大半间是猪栏,养着两头约克大白猪,稍小半间则是前些年农村厕所改造规划弄出来的卫生间,旱厕改成了冲水蹲便,还有着电热水器供给洗澡。

自从改造了旱厕有了这卫生间,平黎再也不用去荒郊野岭和野生精灵大眼瞪小眼如厕了。说起来有点小尴尬,他有点洁癖,不干净的厕所他实在解不出来。

院子里还用泥巴稻筋土砖建了一间狗屋,迷你的小屋上盖着他和弟弟妹妹们捡来人不要的青瓦。那是大王的幸福小窝。

院子用竹篱笆简单围着,长着的丝瓜藤,甚至爬到了大王的小窝屋顶开了一朵小黄花。

爸妈好像都不在家,老爸不在可以理解,学校暑假期间也有校务要处理,老爸是教务主任逃不开也正常。可老妈呢,这个时候她不应该给他亲爱的好大儿一个拥抱,准备上一桌热气腾腾的好菜,然后再来上一顿新鲜出炉的唠叨吗?

妈呢?妈咋没了!

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从房间里走出来,那是平黎的妹妹平芷。留着那孩子气的短发,男孩子气的打扮,还没到发育的年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丢在男生堆里和人没什么两样。

然而她今年16,已经读高中了。对比现在同年龄女孩的发育,平黎对自家妹子的未来不抱期望。

只有脸上柔和明媚的线条稍稍能看出女孩子家家的模样。此时平芷打着呵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婴儿肥的脸蛋一侧上挂着竹席红印。

迷迷糊糊中她看见家门口晃着一个人影。这下人清醒了。

“哥,你咋回来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就不该回来。”平黎没好气地说道,一个跨步从篱笆翻过去,大王有样学样。

“你咋不走门啊。”

“笑话,回自己家还用走门,我向来是翻篱笆的。”平黎洋洋自得。

“贼才不走正门,走篱——,啊疼疼,别捏我脸。”平芷捂着脸,这下脸蛋颜色一致了,愤愤回击平黎一拳,好悬没把她哥腰子干下来。

“嘶,这两年你别的没涨,手劲倒是不小啊。”平黎抽着冷气,揉揉肚子,先走进自己房间里把背包放下来,然后又是一溜窜跑进厨房。

肚子都快饿死了,先看看老妈做了什么好吃的,犒劳犒劳五脏庙。一揭开人用灶台锅盖,空空如也。平黎寻思着自己回来晚了,老妈可能把饭菜放进冰箱里,一打开耗子见了都流泪。

平黎沉默了,目光移向旁边的灶台,颤抖的手揭开,一团南瓜糊糊混玉米。

平芷听见一阵叮叮哐哐,便走进厨房,见平黎揭开猪用的灶台,震惊的神色不由得击穿了这个向来沉静的少女的脸。

“哥!你饿昏头啦!别和猪抢吃的啊,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咱妈没做吃的,但猪他是无辜的啊。”

平黎生无可恋之色,摆了摆手,“别废话,小瓶子,咱妈呢。”

“别叫我外号,烦死了都是你传的,妈她去买鱼去了。”

“噢。”平黎眼神恢复光彩,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说话间,院门传来吱呀一声,正是平妈回来了,平黎眼尖,一眼就看到平妈手里不仅提的有鱼,有牛肉,甚至还有一块腊肉。

“哟,儿子回来啦!我说你咋半天都没回来。快里,让老妈抱抱,想死妈喽。”

平黎喜笑颜开,热情拥上去,和老妈来了个就别重逢的拥抱,接过老妈手里的东西帮她放在厨台上。

“这腊肉啊,是奶奶给里,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给你解馋。你不从小都喜欢吃这拜,等一好好,妈马上给你弄饭吃。”

升起灶火,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熟悉的家常菜的香味从厨房里飘散,飘进平黎的鼻子里,他狠狠吸一口,还是家里的这股烟火气最馋人。

饭菜差不多做好的时候,平爸也下班回家。

平爸吸了一口香气,赞了一声道:“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一家人和和气气坐在饭桌上吃饭。

弟弟平和上大学做暑假工,这个暑期是回不来了。

饭桌上,平黎一个劲往嘴里塞,老妈一个劲给平黎夹菜,平芷委屈地撅着嘴她都要没菜吃了。

平爸没说话,夹了口菜喂进嘴里,有一茬没一茬嚼着,这一桌好菜却不能敞开了吃的苦痛有谁懂。习惯性的想掏胸前口袋,手伸到口袋前才想起来烟已经戒了。不光是烟,酒也戒了。

这些年他身体不好,去县医院检查肾结石,做手术取出两肾不少石头,但因为是结石体质,根断不了,日常饮食得忌口,这桌子菜没多少是他能吃的。

犹豫了半晌,平爸才开口道:“你这次回来,不准备出去了。”

平爸的问话一出,怎么餐桌都安静了。平芷安静低头吃饭,平妈拨弄着碗里的饭菜。

平黎没什么表情,费力咽下嘴里的东西,惯了一大口凉白开,猛拍胸脯这才咽下去,开口笑道:

“那可不嘛,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叫我回来,我这不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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