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老农家贫在山住,耕种山田三四亩。

苗疏税多不得食,输入官仓化为土。

岁暮锄犁傍空室,呼儿登山收橡实。

西江贾客珠百斛,船中养犬长食肉。

——唐·张籍《野老歌

吴府,月上三竿。已近不惑之年的吴长官寸头下一双大眼睛尖锐有神,大个子挺拔健硕,正满头虚汗在屋里踱步,身后一个姨太太一边擦汗,一边端着茶杯追着喂水。

“六个捉妖师了,怎么还抓不住这只妖邪!李副官人呢?”

“来了来了……吴长官,我裤子都没穿好就来了。”

李副官倒是实在,对于吴佩甫的指令从来说一不二,还真是耷拉半拉裤腿就小跑赶来,立正后才把皮带系好。

后来的接触里,吴长官告诉我,李副官实名李勋,面相凶恶,其实憨傻仗义,是下属也是兄弟,战场上出生入死,几次救他性命。所以连娶媳妇都由吴府操办,风光娶新娘子过门,如同亲弟娶妻。

李副官自小也住在吴府,一来作为保镖护吴长官周全,二来他父兄均死在战场,家里老母也已过世,无牵无挂无处可去,也因自小陪在吴长官身边,人品毋庸置疑。

但那时候还被关在凛冬柴房,饿了三天的我可不这么认为。

我发誓当时用尽力气喊人,连踢带踹,还把道家手印使了个遍,想不到平时对付妖精的招式如今竟连胳膊上的捆猪扣都解不开,我只能全都归咎于水土不服,要是让老驼背看到当时的景象,恐怕臊的七窍生烟,汗流洽衣,再也不认我这个徒弟。

而那次吴家出事,也正是自从李副官那场婚宴。

“李勋,让你找捉妖师,这都六个了,可我刚倒头睡下,又看见那妖邪倒立在眼前冲我龇牙笑,还是那个长着狸猫耳朵白面赤瞳的小鬼头……我确定就是两年前打仗,死在我枪下的小鬼头,叫……胡三,对,就是他!”

吴长官应是三天没合眼,上眼皮昏沉,按着太阳穴,歪愣着头看向李副官,一脸哀怨。

“这些个欺世盗名的臭道士,连个小鬼头都抓不住!”李副官应和。

“难不成我吴某人活该被索命?”

“长官不要胡说,那小鬼头当初偷盗军饷,还当了逃兵,军里士兵纷纷效仿,差点在战前惹了大乱子,他就该崩,枪毙一万次也不过分!”

“眼下怎么办,能请的都请了,道观、寺庙能烧的香也都烧了,缘何狸妖还是纠缠?还有那个胡三……”

吴长官头疼欲裂,捂着脑袋:“再这样下去,本长官不被吓死也要熬死了,啊––”

李副官看着抱头左摇右晃的吴长官,心里着急,“上哪再找个大师去……这京城的道士都请了个遍,难不成要请个外来的大师?”

“哎呀!坏了!”

李副官终于想起关在柴房三天水米不进,喝西北风为生的我。

但其实我并分不清喝的哪边的风,因为我被困在这黑不拉几的柴房里,连方向都看不清楚。

李副官带两个伙计跑到柴房,看见歪在柴垛上,耷拉脑袋剩半口气的我,冻得头发眉毛都结了一层霜。忙让人松了捆猪绳,给我从屋外院里的水缸里哐哐砸开冰面舀了半瓢带冰凌茬的脏水,我顾不上旁的,吨吨喝下,又指着水缸续了五瓢,这才缓过魂来。

这大个子看我这模样,咧着嘴竟然漏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就好像当初嚷嚷着要崩了我的不是他。

待我喝完第六瓢水,正想开口要个馒头,李副官架起我:“喝差不多得了,走吧!”

“长官,这!这还有个新来的捉妖师!”

吴长官听到李副官的大嗓门,抬头才注意到杵在屋角,瑟瑟发抖的我,问:“你会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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