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大堂已经熄了灯,门也落了锁,屋顶天窗落下点微弱的光打在一楼地面,二楼也只有走廊的窗户有点光亮,整体还是偏暗,偶尔能听到不同房间里有微弱的声音传出。

某间房门被轻轻敲响,屋内的人从里开门,光线从屋内争先恐后窜出,包裹住站在门口那尚未完全适应黑暗的人。

尤薇侧身倚靠在门,暖黄色的灯光从她身后照射,将她的影子拉长,落在夏墨脚边。

“进来坐,外面冷。”

……

房间内基本没有什么特别鲜明的个人风格,除了多出个半人高的推拉柜,摆设基本与隔壁夏墨的房间无差别。

屋内有张小圆桌,两个带靠背的凳子相对而放,夏墨找了就近的凳子坐下,背对着房门。

现下,屋内的主人正站在那个柜子前不知在捣鼓什么。听到有撬动的声响,坐在凳子的人稍微往旁倾了下身子,看到尤薇正在用勺柄开一罐奶粉的金属盖子,奶粉罐身写着中老年高钙奶粉的字样。

同夏墨对她的初始印象有些出入。这人貌似是细致的,又带着点粗心。

不过她的直觉却是准的,准到她可能后背夺长了只眼。

“奶粉是你们山前新买的,没下东西。”端着两杯冲泡好的热牛奶,走到桌前,于夏墨面前放下其中一杯。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活跃下气氛。毕竟你看起来真的紧张。”尤薇拿着剩下那杯热牛奶,再另张凳子坐下,“天凉喝热饮暖胃,碳水也能助眠。”

这话不由得让人联想起在后厨的短暂交流。

“我看起来真有那么焦虑吗?”

“小夏先生的演技属实是生疏的,是个人只要愿留意你,都瞧得出来。”

“那看样子我确实很容易挂像,劳烦尤老板专门跑一趟劝诫我了。”

“有时间说这些漂亮话,不如先把自己顾好了。”尤薇抿了口自己杯中的热饮,放下杯子勾起笑脸,“直接点吧,你这两天进度太慢,为免误事,你我不如合作。”

“怎么个合作法?”

夏墨答得快速,仿佛就等着尤薇说这句话。尤薇稍稍撇了下嘴角,又压了回去。

她伸出手,掌心朝,示意夏墨把手覆来。

然而夏墨却跟没瞧见似的,双手环胸,她隐约感觉这人还往后退了点。最要紧的是眼神还贼真诚甚至带点睿智。

很好,依旧不给面子。

尤薇抽回手,笑容同样下去了点。

“接下来几日,你的任何动向我都需要晓得,且,必要时候你得按我的话做。当然,合作期间,帽儿山,你的命我会护。”

“好处呢?”谈判是得有砝码,双方各取所需,才能使天平稳定。

“作为诚意,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好啊。”夏墨退后的身子又往前倾,但仍旧双手环胸。

“第一个问题三天前的夜里,渔具店门的风铃,是你挂的吧。”那夜风铃显眼得很,动点脑子都知道是刻意为之。

“我记得小夏先生是宁城本地人吧,这宁城做生意的人门口挂风铃再正常不过了,大可不必揪着不放。”

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的敷衍。但不否定也算是默认了。

因此夏墨不恼,继续说道:“那日可谓是相当精彩,曹家小姐落跑不说,就连简纪都横死街头,似乎局势骤转,可又觉得才刚开始。以至于在民宿门口见到同样风铃后我那叫一个欣喜。欣喜之余更是好奇。我很好奇尤老板与简乔那帮人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拿人钱财,互惠互利。”简单明了。

“是么那既是合作,简纪后面的计划又是什么?”

“小夏先生想听过程还是结果?”尤薇一个反问。

“这么说来,应该是结局已定了我想听听过程。”

“过程啊”尤薇像是真的有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很是正经答道,“不晓得。”

夏墨脸有点垮,还是尽可能保持礼貌,没把脏字骂出来。眼前这个人嘴说是合作,实则就是浑水摸鱼。

奈何对方还摆出副很有道理的模样。

“俗话说事在人为就像是做等式题,哪怕答案的数字相同,列式却有多种,加减乘除也好,正数负数也罢,答案还是那个答案。正如同总有人企图操纵正义之剑审判芸芸,又被芸芸众生之中另个人取代,很多事都是未知的。”尤薇指尖轻轻敲了两下盛着热牛奶的玻璃杯,敲击所发出的声音清脆,宛如那夜的风铃。

夏墨目光落在她手部的动作,停顿片刻后挪,望向尤薇的面庞,看得认真。

再然后,他笑了。可能是觉得尤薇太能扯淡,亦或者是尤薇的话里有他认同的点。

他拿起杯子,三两下把杯中液体饮尽,空杯子被搁到一旁。

“的确,有的事情很复杂。就像你所说,前路未知,但不代表完全不能预估。简纪有把握让结果不变,就证明他会在某些环节出手干预。而你,或多或少也会知情部分。可你却一直在同我兜圈打马虎眼,这说明在计划推进当中,你与简纪有了相悖的想法,对么。”

“这算第四个问题。”

“无妨,那就算我自问自答吧。”毕竟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目前就我已知的情况,我们此行目的有交集之处,却各不相同。曹雨烟想弄明白她母亲的真正死因简纪与乔家最开始抛出的饵是长生香,现在是山神娶亲,舒心拿考古队案引人。若要以事情要紧程度来排,曹母事排最末,其次是考古队,重点是乔家和简纪的算盘。

舒乔简看似独立,但我估计他们三方是下其手,编了个箩筐让人进。他们想要的东西,出现的时间线只会比考古队更要向前推。

不过人的能力范畴有限。尤其是他们需要的生面孔,某些方面确实比不过老手。譬如我,初来乍到帽儿山,仅靠自己,能够活动的范围便会仅限在民宿周围。想要远行,最保险的法子就是求助身边人。楼下那店员应当是他们安排的吧。尽管他领我找到了孟仙桥和聂向导,可一路他的每段话,背后总结起,无非就是乔家和山神。加之山前一日,乔家人又宛如弱智般,给我来了出白日绑人的戏码,使我对神鬼之事加重印象。

聂向导今天的举动,同样是为了巩固我内心对未知的恐惧。按他们的计划来看,我被玄学困住,接下来的行动自然是为了不耽误正事,努力解除心中困扰。那么不论我怎么前进,最终都绕不开需要进帽儿村的结果。大概这就是你说结果已定的缘由吧。”

“但你却相反,你不想我过度深入,所以将我安排在那间房,只想我查考古队的事情。还是你觉得比起其余,我随考古队一起会更可”

“因为好护。”

夏墨话中的可控两字还未说完,尤薇已然打断,使他有些恍然。

“掺杂越多,越不容易抽身。你自己刚说过,相较而言,考古队的事情最简洁,其余利益输送太多,你难不成想在帽儿山耗个一年半载么?”更何况,现下已经浪费了几天时间。

“小夏先生,意外可以改变生活轨迹,但你不能在意外消耗自己的人生。”

想来夏墨多少还是听进去了点,尤薇见他神色由恍然转为了沉思。但并不像是要采纳的样子。

所以夏墨开口反问。

“那你怎么办?”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按照计划走,你会怎么办?”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如果因为我的后续行动,会对你造成实际性影响与麻烦,我希望你坦诚告知。”夏墨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你现在这样追问的语气就很麻烦。”拒绝的意思几乎是摆在台面。

说了没两句的人再次哑火,眸子垂下不知在看什么地方,只是很明显的情绪又低了下去。

还没等尤薇再说话,他就起身说要回去。任人怎么瞧,都觉着他有点委屈。

眼看着这人好不容易起来点的心态又开始低沉,尤薇只觉得头疼。

心中踌躇,直到那人都走到门口,她在心中叹口气,开口说道:

“若住的不自在,明天我帮你把那床垫换了。”

“不用了”夏墨背对着尤薇,用带着情绪的语气回答,头还是垂着。

“你不是洁癖怕脏?”

那人忽然扭头看她。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