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女孩的呼喊,朱厚照等人齐齐望了过去。
那罗医官更轻唤一声:“丫头,莫慌……”
话音刚落,他已走到小女孩身边,也在那妇人一侧蹲了下来,先把了把那妇人的左手脉博,脸色顿时一变。
片刻后,他将右手食指横着伸到那妇人鼻子前方,停留了须臾,脸色愈加沉重。
那小女孩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罗医官侧着脸,有意避开她的目光,转身站了起来。
“罗医官,如何?”朱厚照望着他,轻声问道。
犹豫了一小会,罗医官长叹一声:“她已驾鹤西去……”
他刻意说得隐晦,似乎不太想那小女孩知道。
但那小女孩听得仅一愕,随即伏在那妇人身上,“哇”地一声已痛哭起来。
她口中断断续续地轻呼:“娘亲……你怎舍得……扔下清儿,清儿……以后……怎么活?”
凄厉的哭声,穿透小小的药局,响彻四周。
站在不远处的朱厚照等人均沉着脸默默无言,其中以徐溥的脸色尤为阴沉。
那小女孩稀里哇拉地哭了好一会,哭声才慢慢低了些,但抽泣声仍不断。
朱厚照吁一口气,轻声唤道:“丫头……”
小女孩听得抬起头来,满含泪水的双目茫然地望着他。
“想必你已知晓,你娘亲已离逝。”
小女孩微点了点头,嘴唇微动,终究没有出言,但泪水仍从眼角流了出来,在脸庞形成数条弯弯曲曲的泪线。
朱厚照轻叹道:“我遣人送你娘亲与你回家吧。”
小女孩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哽咽着道:“少爷,家中……只得我和娘亲……”声音已略有些许嘶哑。
听着她此言,不仅朱厚照,连徐溥、何文鼎等人均愣了愣。
过得一会,朱厚照皱了皱眉:“其他亲人呢?”
她摇着头:“我只得娘亲一个亲人,娘亲也只得我一个亲人。”
孤儿寡母?
众人听得又是暗叹。
“你家在哪?”
“黄莆村。”小女孩应道。
一番询问之下,朱厚照终于大致了解来龙去脉。
这小女孩名为殷清,因水灾,她的家几乎被冲塌,多日无米下锅之下,她与其娘亲去寻野菜,但她娘亲本就患病,在半路倒地不起。
朱厚照听得自是暗叹不已,又是水灾所致的惨剧。
水灾频发,既是天灾也是人祸。
河道几无修整梳通,即使有,大多只是应付了事。水灾发生后的赈济又不力,一是国库空虚,二是地方官员不作为。
“你娘亲既已离世,总要入土为安。”朱厚照缓缓又道。
殷清听得双目茫然,虽然她口齿伶俐,但年纪尚幼,凭她一人又如何能处置?
此前一直插不上话的伍捕快,突然开口道:“公子,在下可以帮忙。”
朱厚照顿时打量了他一眼,点头示意他继续。
伍捕快又道:“黄莆村就是我们宝应的,在下可按宝应风俗为殷姑娘的娘亲处置后事。”
见得朱厚照等人对殷清似乎颇为关照,他可不敢像朱厚照那般直接将殷清唤作丫头。
他这般积极当然是有原因的,在县衙大堂,他亲耳听见堂尊所言,知道徐溥曾是大明的阁老。
在他眼中,朱厚照必定和徐溥关系匪浅,自是他讨好的对象之一。
朱厚照猜知他有所图,也不道破。
沉吟了片刻,朱厚照望向殷清,轻声问道:“丫头,你亦听到伍捕快之言。若将你娘亲身后事交给他处置,可好?”
殷清虽然年纪小,但她似已猜到朱厚照在周围数人中的分量,没有多少犹豫,竟点了点头:“全凭少爷做主。”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徐溥,心里更为诧异,这丫头遇到丧母如此大的事亦不慌乱,还能这般应对自如,难不成她开启了宿慧?
对朱厚照的英武天资,徐溥当年就惊叹不已,如今见到殷清,突然间竟有几分当年之感。
不过,仅片刻后,他已暗暗一叹,可惜这丫头是女儿身,若为男儿,必定有一番大作为。
听得殷清答应,朱厚照转而望向伍捕快,再道:“伍捕快,只要你用心办事,日后定不会亏待于你。”
伍捕快心花怒放,满脸喜色,躬身道:“请公子放心,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略一顿,他又道:“公子,在下要回去寻人帮忙,先将殷姑娘的娘亲安置在亦庄,入殓须待明日。”
“好,就由你安排处置。需要多少银两,你直接找他。”朱厚照边说着边拍了拍何文鼎肩膀。
伍捕快连声称好,未几,躬身行了个礼,已转身急奔而去。
罗医官及一些生民,对伍捕快的热诚纷纷感到奇怪。
徐溥等人不发一言,似全由朱厚照来处置。
朱厚照又问:“丫头,那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殷清摇头:“少爷,我没地方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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