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虽说于财税一道,不那么精明,但好歹清楚,明朝的税收七成都是田赋,剩下的主要是盐税,至于商业税,也就是工部负责征收的竹木抽分,能贡献一点了。
徐景昌讲什么以税易赋,两难自解根本是扯淡。
而这时候夏原吉就出来救场了,“陛下,纵观整个大明,十三行省都未必行得通,依旧要以田赋为主。至于应天,却是可以用徐通政的设想,如果陛下觉得还不稳妥,不如就把范围限定在苏松常镇四府和京师金陵。”
朱棣听到这里,总算来了一点兴趣。
“徐景昌你也是这个意思?”
徐景昌忙道:“确实,不过夏尚书说得更明白一点。臣是这么想的,凡是进入京师的货物,大宗的粮食,木材,按照一成收税,茶叶、瓷器、绸缎等等,品质越高,价钱越贵,征税越高,最高可以定在三成。毕竟这都是给达官显贵用的,与普通百姓无关,更能彰显吾皇仁德。”
简言之,不挣穷鬼的钱,专挣有钱人的钱。
朱棣的兴趣更浓重了,“你们估算过吗,这样的话,一年能增加多少岁入?”
徐景昌和夏原吉看了看,还是老夏站出来,“回陛下的话,粗略估算,第一年也有八十万两以上,至于日后能达到多少,却是不好说,但绝对有望突破二百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朱棣再也坐不住了。
“二百万两,那可是盐税的两成还多!属实是一笔巨款,果然不错。”
这时候成国公朱能突然道:“陛下,臣听来听去,也只是解国库之难,似乎对商贾搜刮也太狠了吧?”
徐景昌笑道:“成国公,这笔账不能这么算。我想请教你,种田一年能收获几次?”
朱能笑道:“俺是苦出身,也干过农活。要是在北平,一年只有一熟,到了江南,或许有两熟,有些地方还能两年三熟。”
徐景昌笑道:“成国公说得没错……所以种庄稼的,一年卖一两次粮食,这点钱就要用一年。可商贾却不同,每天都有交易,每天都要进账,赚得多,交的税虽然多一点,但总的收入绝对只会更多。我是真的为了大家伙考虑的,天日可鉴啊!”
朱能低头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又看了看其他人,大家伙琢磨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漏洞。
徐景昌这小子还真是厉害,竟然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朱棣又看了看众人,见没有反对,也笑道:“既然如此,此事你们户部和通政使尽快去做吧!”
得了准许的徐景昌和夏原吉从大殿出来,全都长出了口气。
“夏尚书,咱们俩可要抓紧时间,必须尽快让陛下看到银子,不然这事一准黄了。”徐景昌低声道。
夏原吉怔了一下,“徐通政,我看你说得挺好的,两难自解,有什么好担心的。”
“夏尚书,是你傻,还是我傻?”徐景昌没好气道:“你真当做生意是一件谁都能干得了的事情?朱能他们不过是刚刚进京,脑筋简单,才容易上当。信不信拿这话去骗蹇义,他根本不会听的。”
夏原吉心中一惊,也就明白过来。
挣钱不能看多少,还要看是不是容易。
能躺着把钱挣了,干嘛要站起来?
和劳心劳力经商不同,收租子,放高利贷,这都是最容易,最稳妥的钱,也是地方豪强,世家大户最喜欢的事情。
如果按照徐景昌的主意,将勋贵的来钱路子变成经商,绝对会复杂无数,还会有人赔钱。
而且这只是应天府,大明朝抑制兼并的策略没改,甚至会更严厉。
要是让勋贵朝臣弄清楚全部真相,估计可以给始作俑者吹唢呐了。
此刻夏原吉想起了无数前辈们的下场,商鞅、杨炎、王安石……“我说徐通政,要不咱们俩还是跟陛下说说,放弃商税这个念头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徐景昌哼道:“晚了,走到了这一步,咱们俩只能硬着头皮,把事情快刀斩乱麻办成了。有陛下支持,咱们还能高枕无忧,不然的话,人家也会对你下手的,毕竟你的想法太危险了,绝对不能留你在户部。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没了通政使,也还是侯爷一位,还有我姑姑在,大不了回家钓鱼,秦淮听曲……”
“别说了!”
夏原吉的老脸都黑了,他真的只是穷疯了,想弄点钱,解燃眉之急,可谁能料到,竟然一步跳进了火坑里。
征收商税这事情,牵一发动全身,那些豪商巨贾背后牵着世家大族,牵着朝堂重臣,武将勋贵。
他们本来就能躲避田赋,至于商税,更是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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