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二,经过漫长的休整,三个人正式踏出了这座村庄。

周梅云把一个罗盘状的法器往白狼手里一塞:“这个你拿着,狼崽,遇到了危险只需要向里边输入一道元气。”

白狼也不推辞,他点了点头,又试图摇动自己的尾巴。这是他在表达自己的喜悦。

喻超白看他这个举动,忍不住逗他:“你看看,你明明就是狼,怎么偏偏要学狗子摇尾巴?”

白狼最听不得“狗”这个字,他把自己的腮帮鼓得圆圆的,奶凶奶凶地瞪喻超白。

喻超白大笑,伸出手按在他的头上,将他的头发揉得如同鸡窝。

白狼气哼哼地说:“欺人太甚!”挥舞着两只小短手就要来挠他,然而他的头顶按着喻超白的手呢,喻超白稍微一用力,白狼就冲不过来,只是在原地不住地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看上去滑稽极了。

周梅云面带微笑地捋着胡须,看上去就像是在打什么不良的主意一般,眼中冒出的精光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此人心怀不轨,正在打着不可告人的主意。

待闹够了,喻超白大笑一声,颇为豪气地一挥手:“开路!”

周梅云身材干瘦,却受不得冷,他抱着手撞了一下喻超白:“就这么走?喻大英雄不做首诗助助兴?”

喻超白咧开嘴:“说笑了,我要有那本事,我就寻个地界做教书匠——不如我给弟兄们唱个曲儿?”

白狼小孩子心性,最喜欢新鲜热闹,他立刻拍起了手:“好好!喻大哥来一个!”

周梅云一双三角眼里冒出淫邪的光来,他也大感惊奇:“你还会唱曲儿?来来来,来一个。”

喻超白大笑,他也不怯场,更说不清为何自己跟着这两个家伙会有如此的好心情,但他仍然决定要高歌一曲,表达一下自己心中的喜悦。

清了清嗓子,他吼了起来——真的是吼:

好儿郎起五更习就武艺

离爷娘求功名光耀门楣

出门去只怕我宝剑不利

不封喉我不归桑梓之地

……

这首曲儿,却是陇右道绿林武人、术士人人都会这么一段的。喻超白当年打了猎物,背来县里贩卖,常常听那些刀头舔血的汉子横眉竖眼地吼这首曲儿,久而久之,也就学会。

喻超白自幼穷苦,自然没有学过唱腔,但他这几句唱来,声音苍凉悠远,语气中油然自生的一股豪迈不群。白狼终究小孩子心性,却不曾听过这样的曲儿,一时间听得目不转睛。

一边唱,一边走,喻超白眉毛倒竖,脸色通红地这么一叫板:“啊呀呀呀!!!”

白狼忍俊不禁:“喻大哥还能自己给自己叫板呢?”

就听喻超白继续吼道:

无银钱当时把英雄困倒

大丈夫低下头泪如雨抛

一池水得了风也起波浪

我志气比天高谁敢小量

好一似困蛟龙陆地潜藏

时不来暂且把鳞角将养

单等得春雷动倒海翻江

……

明明是辽阔的草原,明明是深秋的时节,这一声声,愤懑不甘,喻超白只唱得苍凉豪迈,汗流浃背,唱到最后,就唱出了哭腔来。

白狼年纪尚小,只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不舍,心里没来由酸酸的痛了起来。

周梅云最能体会这种情绪,他也是一身的志气,偏偏旁人多是以貌取人之辈,他喉间一酸,也跟着一起嚎起来。

三人且歌且行,踏上了命运的长途。

……………

出得这处草场时,已是十一月初六。

重新踏足了黄土地,他们要往西北走了。陇右道的地形,总体上是自东南向西北逐渐拔高,画廊山脉对陇右的影响绝非简简单单一句很大就能概括。也因此,陇右道的经济状况,大体上也遵循东南相对富裕、越往西北越是贫穷的规律。

三寸钉部落传闻就坐落于粟州,这片地界却是在沙州的西北,越往西北走,土地越发贫瘠,民风也就越发剽悍。这种情况下,从事非正当职业的人在这片地界上也就越发活络,若说往来胡儿原的尚且多是沙州本地的绿林豪杰,那么往来这瓜州、粟州的,就大多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流寇马匪了。

喻超白三人今天终于走上了官道,他们这几日的运气竟然罕见的不错,三人看着这处漆都已掉光的客栈傻笑。

鸿儒客栈。

这间客栈似乎是瓜州东南官道强唯一的客栈,起码以喻超白一行三人走来,再也没有遇到过其他可供歇脚的地方。

周梅云一边傻笑一边搓着手,看上去好似老鸨遇着了熟客:“咱们的运气还真不错……我今夜得要沐浴更衣,好好洗一洗身上的酸气。”

喻超白高兴了一阵,回过神来吼立刻狐疑地看着些鸿儒客栈,他觉得在这荒郊野岭的,陡然发现这么一家客栈,实在多有可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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