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雍坊,徐府。
夜已深,徐府前院书房之内,依旧灯火通明,徐阶端坐书案后的圈椅之上,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张居正,眼中难掩欣赏之意。
“叔大,仇鸾素来深得陛下宠信,如今我密奏弹劾于他,你便不担心,为师打虎不成反被虎伤吗?”
徐阶看着眼前的得意门生,饶有兴趣问道。
张居正仪表不凡,尤其颌下的那部长须用胡夹束缚着,既显得飘逸又丝毫不显凌乱,闻得此言,他轻捋长须笑道:
“老师这是要考教学生呀!”
“在我看来,陛下之所以器重仇鸾,是想依仗他抗击北虏,可后来陛下也看出他是个不顶事的。”
“如今他的通敌叛国案由锦衣都督陆炳出手,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老师说仇鸾是虎,我看他不过是只猫罢了!”
“如今还是只病猫!”
徐阶闻言轻笑一声,刚想言说,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便是啪的一声,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徐阶的长子徐璠气喘吁吁的踱步而入。
“父亲,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锦衣卫今晚围了咸宁侯府,听说仇鸾已经惊惧而死了。”
徐璠刚一进入书房便一脸兴奋的对徐阶说道。
徐阶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脸有笑意,随即见身前的张居正与徐璠,一个依旧从容不惊,一个却喜形于色,心中的激动便也莫名的消散了几分。
快速的收敛笑意后,徐阶皱眉对徐璠道“每临大事须有静气,看你如此失态,成何体统,这点你是远远不及叔大呀!”
徐璠兴冲冲来报信,却得了一顿数落,心中顿时不快,瞥了眼身旁的张居正,快速的掩饰好心中的嫉妒与恼怒,随即侍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张居正见状不由上前劝道“老师对徐世兄也太严格了,今日老师弹劾仇鸾,为国去了一大害,实在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徐阶闻言瞥了眼侍立不语的徐璠心中不由叹了口气,这没有对比就没有好坏,平日觉得徐璠孝顺听话,可与在张居正相较,却显得差强人意。
张居正见房中气氛略显尴尬,不由转移话题道:
“老师,如今仇鸾身死,接下来他的余党该如何处理?”
徐阶闻言沉吟片刻,徐徐说道“该弹劾罢免的自然不能姑息,只是这兵部尚书赵锦与仇鸾多有牵连,此次政潮后,兵部尚书恐怕会空出来,我担心严阁老会安排他的人补上。”
张居正闻言,皱眉颔首道“老师顾虑的极是,如今南北都不安泰呀!”
“这兵部尚书的人选便尤为重要了。”
徐阶闻言脸色微沉,徐徐说道“这北边,俺答为了求贡年年寇边,庚戍之变时,逼迫陛下同意开马市。”
“当时朝议汹汹,而这仇鸾是力主开马市的,如今他落罪身死,陛下定然会以此为由罢了马市,毕竟庚戍之变于陛下而言乃是奇耻大辱,而对于马市,陛下早就想撤了的。”
张居正闻言颔首道:
“是啊!”
“可若罢了马市,北边俺答又得不断南下寇边了。”
徐阶闻言叹了口气道“这北边不安定便罢了,朝廷财政半数仰仗东南,今年四月漳州与泉州海贼勾引倭奴万余人驾船千余艘自浙江舟山象山等处登岸流劫台温宁间攻陷城塞杀虏居民无数。”
“虽然后来是平定了,但这不是个好现象呀!”
“我担心这东南很快便要乱起来了。”
张居正闻言,沉吟片刻后,徐徐说道“依老师之言,如今这兵部尚书的确需要选一个得用之人。”
“不知老师可有人选吗?”
徐阶闻言沉吟片刻说道“我打算举荐兵部侍郎聂豹,叔大,你觉得如何?”
张居正闻言迟疑说道“聂豹也是江西人,与严嵩的关系也不错吧!”
徐阶闻言叹了口气道: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聂豹乃是心学嫡传,出自江右王门,是有名的道德君子,想来能够持身以正的。”
“他与严嵩算是乡人,想来若是他为兵部尚书,严嵩也不会太反对。”
“叔大呀!如今严党势大,在这朝中想做事,哪里又能不顾忌严嵩了,我等还需继续隐忍才是,须知相忍为国呀!”
张居正闻言神色复杂的颔首。
他瞥了眼徐阶,心中暗道“有一点老师没说,那就是聂豹正德十二年进士及第后,就任华亭知县。”
“当时老师县试,正是聂豹亲自点的你,你与聂豹的也算有师生之情的。”
徐阶自然不知道张居正在心中腹议他,继续说道“如今裕王出宫开府,我举荐你入王府做讲官,你可还适应?”
张居正闻言赶紧俯身道“学生还得感激老师提拔。裕王性子谦和,学生在王府还好。”
徐阶闻言笑道“王爷性子是柔了点,不过那也是臣子的福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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