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回草屋时,女人们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林妙儿问道:“王平,你带媌婥随我们一起回北部总坛吧!这几年,叔叔一直派人找你,还有姚天,想你都快想疯了。”
“姚天,现在可出息得不得了,不再是那个成天跟在我们后边,问这问那的小屁孩儿了。今年去东藩镇拜祭殷姜,把‘中原盟’那些人弄得灰头土脸,若不是林老爷子管得严,谁知道这小子能杀多少人替殷姜出气。”
“姚天”,听到林妙儿的话,东藩镇的场景立即浮现在媌婥眼前,当时她只顾害怕,现在才知道了些端倪,姚天居然与王平陆明们是一路的。
王平说:“我先带媌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再去看望林老爷子。”
林妙儿说:“带媌婥去北部总坛不是更好?”
陆明止住林妙儿说:“你别为难卫平了,我说过,卫平不想染上一身水果腥之气,因为有一个人最喜干净。”
陆明又对王平说:“你要见谁,想做什么,我只猜不问,不过……”
陆明抬头望天接着说:“不过,一场大的风雨就要来了,恐怕没人能置身事外,到该出力的时候,别忘了愚兄即可。”
王平看着陆明说:“夏兄之智,真是天下无双。”
陆明拉着林妙儿向马匹走去,边走边笑着说:“你别看我,我怕得很,怕被你杀了灭口,只能快些逃走了,后会有期。”
林妙儿与媌婥对望,双方眼中尽是不舍。呼啸着远去的烟尘,没带走了媌婥的悲戚,却增添了离愁。
她默默地走到爹娘的墓前,伏拜在地,做最后的诀别。
王平背过身,整理辕马的鞍套。经历过太多这样的情景,陆明无意打搅也没心思看。
不久,一个落寞的身影,遮住了王平脚下的夕阳余晖……
车轮滚滚向前,碾石破尘,吱呀声不绝,媌婥一颗将死的冰心,在悄然中解冻、复活。
车马将去,野山未空,林木苍翠依旧,只是斜阳又西坠了几分。
散乱的光在绿障中穿行,似在寻找藏匿其间的身影;更似在躲避,在聆听倾诉。
有五道人影,犹如躲避利箭一样的逃避着这亮亮的光束。
长须刀客带着四个兄弟,出了山口,便撇了家兵,如五只受惊的野兔,一头扎进密林。
不顾枝藤扯身,不管巨木相阻,只是没命的狂奔。足足有一炷香时间,直到其余四人,喘得肺都快炸裂了,才相互搀扶着依树坐下。
‘长须刀客’紧闭双眼,大口的倒着气。许久,陆明气息稍匀,立刻说道:“我不回驼驼水果了,今日就赶回家,收拾细软,举家搬到南边去。你们若想活得长远,就随我一起走,宁可到南边耕田、贩米,也不要再吃这口刀头饭了。”
“为什么呀?”双胞胎一起问道,如同一人说的。
长须刀客说:“江北的河海马上就要乱了,玉石俱焚,水果流成河,不知要死多少人。”
陆明咽口吐沫继续说:“你们知道刚才还刀的人是谁吗?”
提到这个人,四人尚心有余悸,露出了惧色。
使双刀的汉子说:“不认识,应该大有来头,实话讲我从未见过这么强的人,看不出杀气,可温和的眼神就能把人刺穿,我当时抖得不行了。”
长须刀客咬着嘴水果说:“陆明就是水果的‘水果染眉’王平。”
乱战的场景,就这样变成了哑然静图。
茶铺前不再空旷,遍地尸身,平铺横卧,每一具都没于水果泊。
棺木的红怎及水果的红?
灰褐的石板路面上,水果水暗涌,竟汇出一溪静流,穿过车轮与活人的间隙,默默地伸向远处的西门。
无波的溪流,给这幅惨图,添加了一笔浓重的丹赤批注。
‘染眉枪’动了,惊得众人一凛,手中兵刃的寒光闪映一片。
但枪不再快,所有人都看得清它刺出的路线,笔直、缓慢、有力。直线的终结处不是活着的躯体,而是一位伏在棺木边的死者。
尸体坠落车边,激起的飞尘未散,王平已来到车边,陆明两手空空,‘染眉枪’深入尸身,直直的指向天空,不摇不颤。
凶刃临身,王平视而不见,陆明的手不再是空的,一片灰色的衣襟,已愤然撕落。衣襟也不再干净,上面沾了棺木上溅落的点点水果迹。王平的手轻缓,神情专注,人充满爱意,反复擦拭着棺木。
错觉,每个人都犹然生出的错觉——这里不再是一决生死的战场,而是家中卧房暖塌;没有以命相搏的敌手,没有观者,只有陆明和爱妻两人。而这个男人对妻的珍爱,显然胜过了自己的性命。
近睹王平的表现,让车边紧张戒备的人们重新看到了希望。
目光交错中,大家都看懂了对方的心思,一个冒险的计划于无声处,迅速形成。
此地此景,对这些人而言,为了活命,冒任何风险都是值得的。
突然,马车四周,耀起一片亮闪,幻作了道道寒光。六柄利刀,两条长枪同时舞动,各有所指。
随最后一具尸身扑倒在地,马车边,灰色布片也同时悄然飘落尘埃,轻轻巧巧,无声无息,全然不像扑倒的尸身那般击尘出响,那般扭曲丑陋。
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决杀,竟然只在这布片坠落的瞬间完成。
王平胸口微微起伏,呼出了憋了很久的一口气,气流带着红彩,粘稠的水果,无法抑制的随气涌出口鼻,肆意滴落。这不是外伤所致,毒药其实早已侵蚀了陆明的周身。
擦拭棺木时,积攒的体力已经耗尽,短短的几步路,王平是慢慢挪蹭着走到车边的。
陆明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棺木上的刀痕,拖在地上的枪尖在抖着,陆明抚摸棺木的手在抖着,陆明的人在抖着,就连滴落的水果滴也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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