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乐十九年,扬州。

扬州占据隋唐运河和长江船运之利,自古便是繁华之地,唐人便有烟花三月下扬州一说。

不过,就在一片繁华之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太和谐的场面。

“给我站住。别跑,偷鸡贼,又是你个小兔崽子,还我鸡,看我不宰了你。”一个麻脸胖子挥舞着菜刀,边追边骂。

被胖子追骂的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吃鸡少年,确切的说,是偷鸡少年。

这少年人送外号小白龙,不过他的狐朋狗友都习惯叫他小白。

小白生的皮肤白皙,容貌端正,虽然精瘦,但浑身上下透着灵气,隐隐还有一股精悍之气。

小白一边跑,一边将烧鸡往嘴里塞,大口嚼着,吃的满嘴流油。

小白嘴里不停,脚下更是利索,在各个小吃摊和往来行人之间左蹦又跳,来回穿梭,十分灵巧。说来也怪,他在稠密的人群中钻来跳去,竟没碰到一个行人。

胖子起先追的也挺猛,但架不住人实在太多,他边追还得防着撞着行人,加上小白不跑直线,左右横跳,在小摊和行人之间七拐八转的兜圈,路线飘忽不定。

搞得在后面追赶的胖子耗费很大体力,所以胖子尽自懊恼,却很快就呼哧带喘。

胖子眼看追不上了,索性站住了脚,弯腰大口喘着粗气。

小白见胖子停下,也不跑了,一把扯下鸡大腿狠狠咬了一大口,边嚼边说:“都吃成这样了,还你有个蛋用?你还能拿去卖钱?”

胖子恨的咬牙切齿,用菜刀指着小白:“小兔崽子,昨天应该就是你偷我的又鸟吧,今天又来,艹你娘的,老子的鸡都让你偷吃了。”

小白边嚼边撇了撇嘴:“你那日若不欺负那个孤老婆子,小爷我也不会偷你的鸡。”

“偷你鸡,是为了给你个教训,下回做人厚道点,别看人家岁数大了就动坏心眼。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

“你……”胖子被小白当众揭了短,气的直跳脚,拎着刀还要上来砍人,边走边狠狠的骂道:“艹你妈的……”

“老子怎么做买卖,与你又鸟巴相干,你偷了我的鸡,老子这就让你知道知道啥叫神明,啥叫善恶有报。”

“哎,慢着。”小白大喊一声:“先别动粗,昨天偷你那只鸡是给我兄弟补身子打牙祭的,今天这只鸡才是小爷我自己吃了。”

“小爷我也不白吃你的鸡,索性教你两手,你照我的法子做,保你发财赚大钱,算是付给你鸡钱。”

“你这鸡佐料挺讲究,而且你是先卤后烧,既有卤香味,外皮也酥脆,味道还不赖。”

小白说着,放肆的吐出一块难嚼的肉筋,又狠狠咬了一口鸡屁股说:“但你这鸡这么一折腾反而过了,肉一卤一烤,又烂又碎,香料味盖住了肉味。”

“你记住小爷我的法子,还是你这些配料,塞到鸡肚子里,隔上一夜,用荷叶把鸡包严实,荷叶外面用细泥厚厚包一层,在地上挖个坑,坑里放柴,点火烧一个时辰,挖出来,敲掉干巴泥,扒开荷叶,就能吃了。”

“按我这法子做鸡,鸡肚子的佐料从里往外香,荷叶香是从外往里香,两种香味凑在一处,层次分明,又不会盖住肉香,比你这做法好吃。你这么卖,一年之内保你娶上村东头王寡妇。”

小白自顾自说道:“这鸡的名字嘛,就叫叫花又鸟吧。”

胖子已经走到近前,见小白不跑,举起刀就要砍:“我娶不娶得上王寡妇,与你又鸟巴相干。你个损贼,叫个什么又鸟巴,我让你偷。”

小白灵巧的闪身躲到一旁,他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就对胖子说:“你个死脑筋,就光盯着我手里这半只鸡了,你那摊子上十来只鸡都不要了?”

胖子一听,脸色大变。

小白嘿嘿一笑,吃了一大口鸡:“你以为我就是一个人来的?”

胖子一跺脚,转身就往回走,嘴里还喃喃骂道:“你个王八羔子,你等着,小贼,以后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胖子突然加速往回跑,转眼就消失在庙会的人潮中。

胖子走了没多久,远处传来胖子撕心裂肺的吼声:“我的鸡呀,艹他妈的,我的鸡……十一只鸡呀。”

“十一只可不全是我兄弟偷的啊,肯定有旁人趁火打劫了,我兄弟做事可不会那么绝。照我说的做鸡,你就能娶上王寡妇。”小白略显同情的小声自言自语。

小白转身刚要走,突然身后一只手伸了过来,去拍小白的肩膀。

小白反应极快,后面的手还没碰到肩膀,他已经闪身到一旁,同时用那根啃得狗见了都得哭的鸡大腿骨头护在胸前,随时准备反击。

不过当小白看清身后那人时,大吃一惊。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头陀,头陀歪戴着僧帽,看起来有些滑稽和玩世不恭。

但小白惊讶的不是他的僧帽,而是他分明记得,自己刚刚被胖子追时,跑过一个面摊,这歪帽子头陀就坐在摊旁吃面。

小白也记得,刚才做鸡的胖子转身往回走时,这头陀仍坐在面摊旁,怎么转眼间就到自己身后了,这么快,难道这头陀有妖法?

“你刚才不是在那边吗?”小白指着几十步外的面摊。

头陀不答反问:“你眼力和记性都挺好嘛,这四周足两三百人,你刚才从那边跑过就能记住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白没有答话,警惕的看着头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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