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哼小曲,游荡堂中院。

刘院长揣着那一封书信离开了疯人堂,宁剑站在楼台上看到,那位一遍遍擦拭着青钢剑的黑衣剑修并没有阻拦他。

那家伙,浑似个机械人,眼里的目标只有手中的剑和半月后的自己,他从来不会在意任何一个人进出这疯人堂。

苏幽幽看病回来了,老奶写了一个药方,她拿着药方去疯人堂前庭领药,凭着一张能把大饼说如满汉全席般美味的小嘴,哄的那中年女医师乐呵呵的,屁颠颠地按照药方抓了一把药,还特地熬制好,让苏幽幽端着药壶回来。

看到宁剑坐在楼台上,苏幽幽小心翼翼端着药壶上来,坐在宁剑身旁,从怀里拿出一口小碗,用袖子仔细擦拭了一遍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随即,她昂起头,咕噜咕噜一口闷,一滴也不剩。

“啊哈。”跟喝酒似的。

苏幽幽看着宁剑:“你喝不喝?”

宁剑摇摇头,躺在摇椅上,一手撑着脑袋,望着远方,他想看看那位刘院长,会在多久之后回来,那将是一个答案!

苏幽幽撇了撇嘴:“不喝就不喝,不喝我自己喝,老奶说我这病是贵人病,治好了,以后就是大贵人。”

“听说贵人们住的院子都是用金子做的,等我当了贵人,我要做一张金床,想想入睡时满屋子金子味,真美啊。”

宁剑皱了下眉头,金床,那睡起来该有多硬啊。

看苏幽幽这真挚又单纯的脸庞,宁剑好奇地问道:“要那么多金子,除了做金床,你还想做什么?”

苏幽幽昂起下巴,凝望着这阴雨朦胧的天色,大颗眼珠子溜溜转,一根手指在膝盖上点来点去,那动作绝对是偷学了宁剑思考的姿态。

只是想了一会儿,苏幽幽嘿嘿一笑说道:“我想将阿娘和阿父,还有阿兄阿姐他们接进来。”

“自我得了病,家里人卖了田契,花光了阿姐的嫁妆,阿兄不得上学堂,考不了京都的考学,写不了诗,阿母每日还去做帮工,回来时拇指都是血,她是个粗人,做不了细活,阿父最累,为了扛起一家人,每日只睡一个时辰。”

“自我懂事起,阿父足足瘦了二十多斤,腰背也弯得不成样子。”

“幽幽知道,再这样下去,这个家迟早被我拖垮,所以啊,我就装疯卖傻,砸了家里锅碗瓢盆,提着菜刀满村追狗狂吼,让村里人都以为我也疯了。”

“可是啊,阿母阿父知道我是装疯,他们也知道,我是为了他们好,日子,总是要越过越好的,不能越过越差,我说,我要去疯人堂,他们把我送来了。”

这段过往,宁剑第一次从苏幽幽的口中听到。

原来,是幽幽自己要求来的。

等她有钱了,她要把一家人都接过去享福。

真好啊。

“小小年纪就知孝道,活该你遇见我。”宁剑拿来也拿来一口碗,倒过一半,端起喝完。

一口如吞咽黄连,真苦。

“你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的。”

苏幽幽又从怀里抓了一把白糖:“嘻嘻,我喝之前,塞了一嘴白糖,宁哥哥,你个大笨蛋,你又被我耍了,哈哈哈……”

如铃铛般的笑声,在这暗流涌动的疯人堂里,犹如一股清流。

苏幽幽从椅子上跳下,笑着跑下楼台。

宁剑没追,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深处,胸口暖如火,他捂着胸口,那一颗早在上一世冷到骨子里的心,能感受到明显的跳动,好像在那心中,有一团火再缓慢而坚强地燃烧冰层。

雏鹰破壳,许是也这般。

“赵小小,你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还有脸来和我们抢吃的,你把我们打了,我们有爹娘来揍你,把你打死了都没人管,你凭什么敢动手啊。”

“算了,别跟这个臭乞丐说话,孤儿院的小杂种,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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