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州,郊外。

荒凉的山岗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在前方带着路,不时用手里的拐杖点着,闲唠着附近的风土人情。

苏尘一行人,连带着几个包着白头巾的工匠跟在身后,缓慢的爬着坡。

“就是这儿了。”老妇停住脚步,手指着前方。

几棵光秃秃的柳树下,立着一个小土堆,上面竖着块木牌,经年的风吹雨打下,牌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苏尘快步上前,看清了木牌上的字样后,给身后的护卫庄元点了点头。

一行杂役立刻上前,修筑墓碑,重整坟地,忙的热火朝天,庄元单手摁在刀鞘上,在一旁监着工。

柳树荫下,苏尘坐在石块上,接过秀儿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汗后,从袖中摸出五十两碎银。

“我听村里的人说,当年我娘下葬时,是各位乡亲父老一起出钱下的葬,这点银子,就劳您分给大家伙,也算是我替我娘尽份心意。”

老妇人也不推脱,小心翼翼的将银子收下后,这才叹道:“小荷这孩子命苦,一个南方人孤零零的生活在关外,逢年过节也没个亲戚走动,村里的人也都打听问过她的家世,但她从来不说,看着娇娇弱弱的,骨子里却挺好强。”

“若是你早些年来,你娘或许还能享点福,她是个好人,老天爷却对她不好。”

苏尘默然,一路上,他也听说了一些原身生母的事情。

被苏烈阳安顿在宛州后,她整日靠着做些纺织手工过活,后来身边的闲言碎语多了,便一个人搬到了郊外,在一处小村庄里落了脚。

她原本可以拿了银子回到江南生活,但还是选择留在这苦寒的关外,恪守着秘密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希望活着的时候能离自己的孩子更近一些,有生之年或许还有相见的机会。

可惜,直到她死后也未能如愿。

苏尘心中叹了口气。

大焱王朝三百年国运昌盛,但风光无限从来都只属于达官贵人。

大部分乡间草民就如同地里的麦子一样,一茬一茬生生灭灭,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死活。

《源圣》的主角是草根出身,在玩游戏时看过不少底层老百姓的生活,苏尘就已经有过类似的体会。

如今身临其境时,更加心生感慨。

几个时辰后,秦小荷的墓地也被重振一新,苏尘写下碑文后,秀儿将花籽小心翼翼的埋在了墓地旁的土里,接着从篮子中取出黄纸和香烛。

苏尘亲手将其点燃,摆放在墓碑前,双手合掌,闭上了眼睛。

冥冥之中,他看到了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

在一间破败的草屋里,一个女人正哄着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婴儿,面容虽然憔悴,但眼睛里却满是慈爱。

她轻轻哼着南方的歌谣,半晌后哭声渐渐止住,婴儿也跟着熟睡了起来。

女人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婴儿的脸蛋,随后绽出笑容,喃喃自语:

“小尘,娘此生不奢求你有什么功名利禄,只愿你像一粒尘土,随风而去,自由自在……”

荷花碾落成泥,便是一粒微尘。

苏尘缓缓睁开眼睛,有些困惑,一时间竟分不清了。

来到《源圣》的世界已经两月有余,他潜意识里依然把这一切都当成游戏,偶尔会有身居局外的抽离感。

但此刻他才意识到,他已经继承了原身的情感和记忆,有血有肉的活在这世上。

对如今的他而言,这一切便不再只是游戏。

既然如此,他便不能白白的丢掉这副躯壳。

“你放心,往后的路,我会替他走下去。”

朝着刻有“慈母秦小荷”的墓碑行了一礼后,苏尘转身离去。

下山之时,已是黄昏时分。

正低头思索的苏尘,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抽泣声。

回头一看,只见黑炭似的小侍女正抹着眼泪,很是难过。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苏尘诧异道。

秀儿一听便绷不住了,哇哇大哭起来,断断续续的说道:“公子,对不起,我……我也想我娘了。”

苏尘眼神一软,摸了摸小侍女的脑袋,微笑道:“别哭了,晚上我带你去城里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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