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留的前世人类世界经验告诉阿染。
当一个人主动向目标推销东西时，对方百分百是会拒绝的，即便推销方把这东西说出了一百种好处，那对方也会有第一百零一个拒绝的理由；
不过，有一种情况除外。
当对方有迫切的需求时，即便其中充斥着难以想象的风险，对方也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所谓推销，任务便是完成这个观点转变。
当下，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个转变不是阿染主动做的，而是老天爷送上门的。
之前漩涡水户还对阿染的实验不屑一顾，但现在需要用它来拯救自己的孩子。
至于代价？什么代价……
漩涡水户不知道，也不了解，她只知晓一点：“不管这代价是什么，只要能保住我的孩子，我都愿意去尝试。”
阿染向来是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原则的龙。
在受赐龙血之前，他会说清楚利弊，毕竟这个实验项目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了，在这泥地之下的枯骨就是曾经的见证者，他整理了言辞，说道：“夫人，我应该跟你说过这是一场实验，既然是实验那就存在失败的可能，如果失败，您估计会以生命为代价，所以我建议您还是再多考虑一下。”
以生命为代价的潜台词就是，会死！
阿染这里已经说得尽量委婉了，毕竟自愿的实验体他非常难得，有必要让对方了解全部实情。
不过，阿染显然是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决心。
面对如此风险，漩涡水户没有思考，甚至没有丝毫迟疑，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张口就答应了下来：
“您要了我的性命都可以，你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保住他。”
刚才在林子里拖着身体，挣扎了一路，漩涡水户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的孩子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完全是因为她的叛逆和鲁莽，如果不是她的过错，如果不是她擅自离开族地、封印守卫、跑到无人之地，又怎么会造成这样的结局。
她不敢去想，如果自己真的失去了那个无辜的孩子，她的余生，究竟会陷入怎样的羞愧和噩梦。
现在，每耽搁一秒，她都能感觉自己肚子里面的生命在逝去，嘴皮再变苍白，身子再止不住地颤抖。
所以她不能再耽搁了。
漩涡水户作为一位母亲，她声嘶力竭的哀求在林子中回荡。
曾经身为人类的阿染动容了，虽然他此刻是龙，但躯体中人类灵魂所带来的同理心，让他不得不施以援手。
阿染给出了解决办法：
“夫人，我可以保证你的孩子会活下来，会平安降生；但你，我不敢保证。”
此话一落，漩涡水户反而是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她松了一口气，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谢谢！”
她没得选，道：“那么就开始吧！”
阿染感受到了对方的急切。
他将手掌停在地面之上，精神力操纵下方死去的元素，思绪所至，泥土上拱，形成了一个土杯子。随后，他的手指悬于泥土杯子的上方，手指上的皮肤细化、皲裂，呈现出龙鳞的构造，不出三秒，在这些鳞片的缝隙中，殷红的鲜血渗透了出来。
一滴、两滴，血液汇聚成束，灌进那杯子里。
接下来的一幕，完全超出了漩涡水户的认知。
明明那是血，殷红、温热。
可它在落进泥质的杯子中时，却如同熔岩一般，沸腾、翻涌，四壁充斥了气泡破裂的尖锐声，如同硫酸一般在腐蚀杯壁的土质。
她不敢相信，这是从人类血管中涌出的玩意儿吗？
如果不是，那对方还是人？还是，他只是披了一个人皮外衣的怪物？数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漩涡水户喃喃自语：“你到底是什么？”
不过，问题还没出口，她又自己把声音咽了下去。
确实，对方可能不是人！
但现在自己这身体的情况，人又有什么手段呢？或许，只有那些非人的生物，才能拯救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漩涡水户反而是安心了。
杯子中，龙血还在滴落，不过由于外层土壤的钝化，杯壁的腐蚀速度已经大大降低了，不一小会儿，就装了满满一杯！
阿染从地上把这泥杯子拿起来，递到了漩涡水户的面前，他说：“喝了它！实验就开始了，放心，这东西的味道还不错，有点回甘！”
阿染说话时，这杯子的血还翻涌了出来，溅到地面上，直接烧出了个小黑洞。
漩涡水户黑着脸，将它接了过去。
阿染对其进行了最后的警告：“夫人，一旦喝下这东西，你就没有回头路了。如果成功，血液中强大的生命力会哺育你腹中的胎儿，成为它修复机体的关键；但如果失败，你会死，我则会按照之前说的，在你彻底断气之前，撕碎你的身体，取出那个孩子，然后用你的经络搭建骨架、剥你的血肉构成温床、将你的皮肤编制成茧房，他会在血茧中得到新生。”
如此可怖的手段，漩涡水户完全是闻所未闻，这光是听就已经毛骨悚然了，可她只是嘱咐阿染：“如果真到了那时候，你动作快点，别让我的孩子着凉了。”
话语落地，漩涡水户一抬手，土杯靠嘴、血液入喉。
陌生的液体侵入咽喉，那一刻，她懵了。
先是一阵清凉，然后是难以想象的辣意，辣意在短时间内攀升成了痛苦，漩涡水户清楚地感知到了，自己的食管、胃部，就如同刚才的土壤一样，再被这些外来血液腐蚀，血液通过这些被腐蚀开的漏洞，渗入血管，和奔腾的血液一起，流入四肢百脉。
那一刻，她痛苦地瘫倒在地，蜷缩成了一团，她努力想要保持清醒，她知道，不能晕，晕了就会死去，为了那个孩子，她要活着。
漩涡水户努力地睁开了眼，可视线已经彻底模糊了。
然后，她看见了，看见了来自远古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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