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乍暖的时候,天气却是怡人的,珍珠放下描花样子的笔,起身开了窗,迎面吹得来的风让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却舍不得关上窗户。窗外正对的花圃里,那各簇的花朵含苞待放,很是娇艳。
正在这时,却听一阵叩门声:“珍珠,你在么?”
珍珠一听声音,像是鸳鸯的,忙去开门:“哎,来了。”开了门,果然是鸳鸯,葱绿坎肩儿,白绫石榴裙,娉娉婷婷,娇艳更胜那窗外的春花。珍珠笑道:“鸳鸯姐姐,你怎么来了?”
鸳鸯瞪她一眼,道:“你这丫头,就一天到晚躲着吧!”
珍珠嘻嘻一笑,道:“好姐姐,我是躲懒呢,你就疼疼我吧!”
鸳鸯叹口气,将手中的托盘递过来,道:“这是老太太赏我的酥酪,我记得你爱吃,特地给你留的。”
喜得珍珠笑眯了眼,道:“好姐姐,还是你疼我。”接过酥酪,吃了起来。
鸳鸯无事,便拿了珍珠的针线看了起来。
看一回,抬起头来看向珍珠,却见她半坐在炕沿上,水葱儿一般的手指拿着调羹优雅地吃着酥酪。身上水绿掐牙坎肩,月白绣鸢尾棉绫裙,头上一把乌油油的好头发,只挽一个简单的髻,簪了两只镶珍珠的银簪,肤白如雪,娇艳妩媚,比之府中好容貌的丫头,便是晴雯之流,也不遑多让,只是命忒不好。
鸳鸯叹一口气,珍珠见了,微微笑道:“好好的,姐姐叹什么气?”
鸳鸯道:“我是可惜了,你这个模样,却在这里做丫头。若是不说,谁能说你是个丫头?说句放肆的话,便是二姑娘三姑娘她们,你也不差什么的。”
珍珠笑道:“我如何能和她们比?那也是姐姐和我好,自然就看我比别人好三分。”
鸳鸯轻点她的额头一下,而后道:“你呀,若说你命不好也就罢了。咱们这么些人,虽然你是外面来的,可都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你的性子如何,我最是知道的,最是老实和顺的。只有一样,运气忒不好了,这万事便没下文了。
当初被老太太指给了宝二爷,就凭你是老太太差遣来的,论理本该比旁的人尊贵三分才是,日后伺候的好了,也差不到哪里去。可谁知道刚到宝二爷那里去第一日,便碰着宝二爷兴冲冲给你起个新名儿。这原是体面事儿,那么多的丫头,也没见宝二爷给谁起过名字的。可谁知道刚巧老爷就进来了。本来老爷不大理论这些事的,谁知道那日碰巧就问了。就说宝二爷‘不务正业’,专门在这些玩事上下功夫,骂了二爷一顿。本来一件好事,生生就废了。老太太倒还罢了,太太那里就生了疙瘩了。只是碍着老太太,不好当面给你难堪,只是事后都淡淡罢了。
这屋子里的谁不是捧高踩低的?看太太这样的脸色,哪里还能给你好儿的?好在都还碍着你是老太太的人,领着老太太屋里的月钱,不然指不定就把你挤兑到哪里去了。……
偏你也是,平时那么机灵的人,事事都巧到了极致了,怎么偏偏在这事上这么木呢?宝二爷是个好性的,你但凡和颜悦色些,陪两个笑脸,他对你入了眼,自能好过些了。如今倒好,倒让金钏儿那个小蹄子在那里指手画脚瞎显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珍珠只觉的好笑,道:“金钏儿给姐姐气受了?”
鸳鸯扬高了声音,道:“她给我气受,她也配!”
珍珠噗嗤一笑:“还说呢,瞧瞧,这脸上都写地好好的呢!”
鸳鸯被她的样子给逗地忍俊不禁,也忍不住笑道:“罢哟,就知道你是个木人儿。”
珍珠收了东西,正色道:“姐姐对我好,和我说这些,我哪里是不明白的?只是,万事皆有定数的,二爷是个香饽饽,一个个争得头破血流,有什么趣儿?何况这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谁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景况?那时候指不定谁在哪里呢。
再说,宝二爷今年才多大?一个个都争地这样,可僧多粥少,没的大户人家的公子还没娶亲,就明堂正道地往房里放十来个人的。日后这宝二奶奶就是再大度,也不见得容得了这么些野心勃勃的。姐姐可别忘了,如今的太太是个佛爷,可是三姑娘比宝二爷还小呢,更不用说和去了的珠大爷,和大姑娘差的岁数就更大了。大老爷那边就不用提了,走马灯似的。二老爷这边数得上的周姨娘赵姨娘两个,周姨娘不说了,真真是个木头人,针扎一声都不吭的,二姑娘若不说,倒像是她肚子里出来似的。
赵姨娘即便有了三姑娘和环三爷,那又如何,每日里还不是在二太太房里立规矩。三姑娘进去,她还要站着打帘子……虽说是半个主子,外面看着倒是挺尊贵体面的,可实地里连咱们这些个连主子都不是都不如呢!还有平丫头,她那个模样性子,和二奶奶比又差了什么?不过就是因着她是个丫头罢了,二奶奶那样,偏她夹在中间,不上不下,也是个苦的!真不知道她们都在争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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