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日远比南方要漫长且艰辛,只是,在熬过了几个月的冰天雪地后,位于北方的锡州还是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春天。
一眨眼,时间已是到了芳菲四月。
离俞九清随大军离开平定大齐动乱,已是过了七个月了。
这一天清晨,沈卿照旧来到了位于锡州府衙附近的巾帼学院。
青儿以及后来到了锡州服侍她的朱圆和陈莹看着沈卿已是挺得老大的肚子,吓得呼吸都不敢用力,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家夫人,眼神压根不敢从她身上移开。
现在是夫人怀孕的第九个月,眼看着离预产期不到一个月了,她们这些在夫人身边服侍的人自是越发紧张,生怕有什么闪失,然而被紧张的那个人却完全没把自己身怀六甲这件事当一回事,不管她们怎么劝说,还是每天雷打不动地跑来自己一手创办的巾帼书院查看情况。
这个巾帼书院是夫人四个月前一手创办起来的,是石破天惊的天底下第一所只招收女子的书院!
所有人知晓夫人要创办这么一所女子书院时,都认为夫人疯了,女子跟男子不同,生来就是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把银钱丢进水里,还能听到一声响儿。
然而,在书院落成当天,夫人却亲自到了书院门口,当着所有来看热闹的百姓,笑容浅淡地道:“我当初扶持弘光帝、率领大军击退大凉、平定大齐内乱的时候,也是女子,能做成什么事情,和一个人是女子还是男子无关,和他是否有那个决心和能力有关。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管一个皇朝多么辉煌,总会有天灾人祸的存在,也会有危急存亡的时刻,不管什么时候,都需要真正有能力的人为天下百姓做事。
而能做事的人,不一定是男子。
我便是最好的例子。”
百姓们面面相觑,便是心里下意识不认同,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如今谁不知道,俞相夫人就是十多年前那个惊才绝艳、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小沈大人?!
那番话,谁说都无法让人信服,唯独她。
因为她确实就是最好的例子,回溯过去几百年,只怕比她出色的男子,也没有几个!
然而,人的思维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即便俞相夫人就是女子亦能像男子一般建功立业的最好例子,很多人还是觉得,俞相夫人只是特例,是离经叛道,女子最正确的归宿还是深院后宅。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俞相夫人这个巾帼书院举办不起来的时候,锡州城中最有声望的杨家和陈家竟主动站出来,表示大力支持俞相夫人,并让自家好几个适龄的娘子加入到了巾帼学院,其中还有杨家和陈家的嫡女!
这下子,民间不禁沸腾了。
世家大族往往引领着一地百姓的认知,说是当地百姓的榜样都不为过。
连锡州最有声望的杨家和陈家都表示支持俞相夫人,并让他们家的娘子以身作则,即便是再冥顽不灵的百姓也不禁觉得,是不是天真的要变了?!
这还不止,在那之后,有人恰好见到俞相和俞相夫人唯一的嫡子俞小郎君和陈家杨家几个嫡出郎君同游,几人相谈甚欢,甚至讨论起了喜欢的女子类型。
几个郎君竟然都说,他们偏爱有才华的女子,不知道世间什么时候能再出一个如俞相夫人一般惊才绝艳的女子,如果有那样的女子,定是会让所有世家郎君都趋之若鹜。
这个传闻一出,原本许多还在观望的百姓都热血沸腾了,纷纷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巾帼书院,有一些家境不算特别好的人家,也要咬一咬牙,表示便是有困难也要让自己的女儿进书院长长见识。
那段时间,巾帼书院的大门口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大排长龙,都是来书院报名入学的人。
这天底下不止商人重利,世人有谁不重利?虽然先前有了沈卿那番话,又有了陈家和杨家的表态,很多人都认同女子也是有机会像男子一般出人头地的,但能有像俞相夫人的机遇的人毕竟是少数,如今的科举还是只能男子参加,不许女子参加,莫非要让那些有志向的女子都像俞相夫人当初一般女扮男装进入朝堂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没有一个明确的出路,即便再多人认可沈卿创办巾帼书院的动机,也是鲜少人愿意把自己家的孩子送进去的。
然而那个传闻却让他们知道了,他们让自己家的女孩儿进学院读书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能让她们身上多一份嫁人的资本,若是以后她们身上的才气能为她们谋得一份好亲事,也算值了!
就是这般,沈卿的巾帼书院刚开学,便大获成功,第一年便收了一百二十名学生,原本报名的学生还要更多,但沈卿前期的准备只够安置一百二十名学生,只是她也承诺了,书院每半年便会招一次生,这次没能成功入学的学生,半年后可以再次来报名。
而自从书院举办起来后,沈卿便每天雷打不动地到书院帮忙,便是如今她行动不便,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青儿她们不是不明白沈卿的心情,就是苦了她们这些做侍婢的,看着夫人快步走在前头,眼见着前方就是一个门槛,夫人似乎毫无所觉时,青儿吓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白着一张小脸道:“夫人,当心……”
话音未落,她就见自家夫人十分淡然地抬起了脚,稳稳当当地跨过了门槛。
随即她转头,看着一众余悸未消的小丫头,无奈地笑了笑道:“你们也太夸张了罢,我只是怀孕,又不是脑子坏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你们不用这般紧张的,害得我不紧张也要紧张了。”
青儿皱着一张小脸有苦说不出,“可是夫人,俞相现在不在夫人身边,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照看好夫人。最紧张的人分明是俞相,几乎每半个月都会来一封信询问夫人的情况。”
这七个月来,几乎都是如此,除非是战局特别紧张的时候,来信才会迟上一些。
害得她们这些贴身服侍夫人的如临大敌,除了关心夫人,也是害怕夫人有什么闪失,俞相要责怪她们。
想起那个远在前线一颗心却分明一直盘旋在锡州从未离去的男人,沈卿眼眸不禁一柔,脸上的无奈神色却是更重了,摇了摇头道:“他啊,就是瞎紧张,我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的人了,能出什么事情?明明处境更危险的人,是他。”
虽然俞九清手上握着占有绝对优势的重军,但大凉和司马恒都不是好对付的,这几个月来,战况有顺利的时候,也有危急的时候,沈卿每次收到前线战报的时候,一颗心都是高高提起的。
所幸虽然打仗的时间长了一些,但还算顺利,这两个月陆续传来捷报。
南去攻打南安的江成熠大获全胜,真禾公主重新取得了南安的掌控权,并立刻表示无条件拥护俞九清和沈卿,协助俞九清和沈卿讨伐司马恒这个暴君。
俞九清这边也顺利驱逐了大凉,一开始司马恒果然如沈卿和与俞九清所料,知晓俞九清出兵后惊慌不已,竟命令前线的武安侯和条侯先放下与大凉间的战事,讨伐逆贼俞九清。
武安侯和条侯本就对这个新帝失望不已,如今听他竟提出了这么一个荒唐的命令,失望之余更是万分恼怒。
如今国难当前,他们苦苦拦停大凉的军队已是花费了全部的力气,一旦他们撤兵,大凉只会立刻长驱直入,肆意占据大齐的国土!到时候的大齐只会变成人间地狱!
最后,让全天下人都讶异不已的是,武安侯和条侯直接昭告天下,宣告新帝不仁,不堪为帝,转而带兵投靠了俞九清,表示愿意和俞九清一起匡扶正室。
俞九清本就是打着明珠郡主的名义出征的,他们这个做法也不算背叛皇室,而在武安侯和条侯公然投靠俞九清后,大齐朝堂中越来越多的人也表示支持俞九清,支持明珠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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