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凉迟垂眸,屏住呼吸与她对视。

怀里独属于少女的体感隔着薄薄布料紧贴着传递过来,温软娇细,引得他每一簇从她出现起就悬着落不到实处的神经都要崩坏。

他们如此亲密。

别人看来,在校门口也如此明目张胆,越来越多异样的打量目光聚集。

空气在两人之间沉默良久,贺凉迟突地回神,像大梦骤醒一般,迅速收回了搭在她肩上的手,仓惶又失态地连退几步。

那双时常不起波澜的荒凉眼底,某些隐藏至深的情绪有迹可循,他盯着她,黑直下垂的睫毛颤着簌簌,绷着唇一言不发。

之后不等她再说出什么,少年脱下校服外套,看也不看地扔给她,迈上街道,朝对面学校大门走去。

逃似的。

孟澄忽然被男生身上干净清凛的味息盖了大半张脸,先是愣了一下,把他的校服外套扯下来抱着,视线很快寻上那道远去的身影,眼角笑意放肆绽开。

方才靠近之时,响彻在耳边的咚咚声犹在回荡。

贺同学啊,心比人实诚多了嘛。

跳那么快。

畅通无阻进了学校,孟澄追赶上去,踩着欢快的步子绕到他前面,女生穿着不合尺寸过度宽大的校服,松松垮垮的,下摆几乎要让她的短裙来个消失术,两条又细又直的长腿白晃晃的。

她手背到身后,和他面对面倒着走,马尾一左一右地甩荡着。

人不算少的校道上,地面未干的一汪水镜里依稀映出两人的倒影,空气里的腥土味蒸发散去,雨后晨光乍现,倾洒下来,在绵软的云边绘出一弧彩虹的斑斓。

她旁若无人,直勾勾地盯他看,忽然喊:“贺凉迟。”

视线交触。

孟澄就着这视线稍稍一偏,扫了眼少年的耳朵,从耳廓到耳垂红了个透,因为肤色白皙格外明显,而后,她深深望回他眼底,笑意浓浓拖着调:“没想到——”

“你这么纯啊。”

如果时间可以静止,贺凉迟希望他生命的画面永远地定格在这一秒。

她清湛含波的眼,弯成甜月牙,编织出一张满眼都是他的梦网,他心甘情愿地坠入。

心脏像整点的大摆钟,在他胸腔里撞出悠长沉闷的重响,砸出回味无穷的涟漪。

可惜,时间还在走。

贺凉迟剜开左手指腹上发红的伤口,仿佛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将合未合的裂缝被撕扯得更深了些,湿热的鲜血重新溢出,掌心逐渐发粘。

他好似生来就是一只半人半兽的疯怪,预示着不祥,无论哪个阶段,无论走到哪里,大众害怕、畏惧、避而远之,更多是唾弃驱赶他,哪怕他消失在大家眼前也不行,他们不允许海纳百川的世界上多一处他的容身之地。

没有人教他正向的感情和应对之法,他在恶意如影随形的阴暗处境里蜷缩发抖,在无法脱身的烂沼黑雾里摸爬滚打,畸形成长的过程中滋生病态,催化戾气,就像开在幽寂午夜里的,一株坏了根的食人花。

那是多么令人嫌恶厌憎的可怕面目啊。

所以,他用新旧交加的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云泥殊途。

他连幻想她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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