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若无地香味从盖在了面部的日记中传来,使他沉浸于其中,使他开始陷入了某种回忆与遐想之中。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或许会显得极其令人不齿,但唯有这样,才能给他带来那种似乎是正在接触着人偶小姐、正与人偶小姐一同相处的妄想。

他虽放纵着自己、纵容着自己,但很显然,他的内心是不平静的、是荒诞的、是充满了迷茫的。

因为,在今天从日记中所看到的内容,算得上是完全地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颠覆了以往的某种猜测。

起码,他已经能够确认一点。

“他”,并不像是在自己以往的观念之一般,是单一的个体。

又或者说,从“他”的体内,衍生出了另一个“他”,一个叛逆的“他”。

而这个叛逆的“他”,称呼自己为“灾祸”,也如同爱丽丝小姐一般,生来就明白着一些事情,那些按逻辑来说似乎是根本就不该知道的事情。

例如,自身的存在形式,基本的常识与认知,一个清醒的意识,还有……那似乎是完全独立的人格。

而这时的他也才知道,爱丽丝小姐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得到了“他”的名字,从什么样的渠道了解了那些常识,与讲述给自己的故事。

但是他的心中总是有着莫名地不安,因为“灾祸”一词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徘徊,同时也伴随着“失败品”这个词汇。

“失败品”这个词汇让他觉得很是耳熟,总觉得在潜意识中能够找寻到相关的内容,但是在细想之时,又宛如一团迷雾一般无法探见、无法摸寻。

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称自己为灾祸,也不明白那个独立的“他”究竟是从何诞生,又想到“他”最后与人偶小姐的约定,妄想着“他”那话语中的含义。

因为自己,明显也是“叛逆的”、是固执的,而这份叛逆,又是否会与“他”有着必定的联系?

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他”能够明确自己的存在形式,而自己,是迷茫的、是无力的、也是愚蠢的。

即便“他”说过,“他”会以叛逆的形式来到人偶小姐的身边,但也不应该产生如此明显的差异才是。

在此刻,他的心中开始有些想要成为那个独特的“希绪弗斯”。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明白,人偶小姐所爱上的丈夫先生,是“他”,是那个自称为灾祸的存在,而不是自己,也不是那个在原有印象中的“人偶先生”。

他又不甘地遐想着如果是“他”,而不是自己,又是否能够解决这片世界中的现状,结束这令人绝望的一切。

但转眼片刻,他的心中又产生了矛盾的想法。

他,不想成为那个叛逆的“希绪弗斯”,因为……他想要成为一个独特的、无法复制的存在,而不是活在“他”的影响之中。

他也想成为那独特的存在,能够否决一切答案的存在。

但是他明白,这一切或许都只是自己的妄想。

因为,“他”早已表明,“他们”是一体,是同一个整体,所以按理来说应该不分彼此的存在,也包括自己。

思绪纷呈间,他坐起了身子,盖在面部的日记掉落在他的大腿上,但是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也没有任何明显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麻木。

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注视着、凝视着、磋叹着手腕处早已产生了分界线的关节,又提醒着自己,能够在这片世界中待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因为,现在他的整个身体之中,也只剩下了这左手上的几根手指还保持着未被污染的模样。

起初,按照他最初的估算来说,其实自己的身躯不应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污染所完全侵蚀。

直到他在那座教堂之中说出了赞美的话语过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身躯被污染所侵蚀的速度开始不断地加快了起来。

他也明白了,赞美那疑似神明的存在是有单价的,而这份代价……正自己的灵魂。

他抬起了头部,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望着那右眼中猩红发亮的眼睛,望着那镜子中跳动着的半透明烛火,久久地开始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亮,窗帘外部的猩红色光辉逐渐褪去。

他,终究是一夜未眠。

他就这么颓然地半躺在床上,任由心中的杂念横生,任由心中对于人偶小姐的思念不断交错。

他明白,这不是他能够控制住的事情,也不是他能够甘愿去适应的事情。

因为从那天开始,人偶小姐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间的内部,了无音讯,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六天。

他不敢去寻找人偶小姐,生怕会因为自己心中的悸动,让人偶小姐陷入危险的境地。

他也不敢去过多的遐想人偶小姐的事情,生怕会因为回忆而让心中的悸动再次产生。

但是,这些也依旧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事情。

思绪总会发散,心中的画面总会越发地深刻,化为那深深地思念,让他无意识地沉浸其中。

他……感受到了孤独,一种在内心深处开始扎根、开始蔓延的孤独,与一种像是身躯内的某种事物消失般的落空感。

他不知道人偶小姐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精神面貌,也不知道人偶小姐每天在思考什么,不知道人偶小姐是否也会思念着自己。

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只剩下了知道“人偶小姐依旧存活”的这一信息。

因为,在他的内心每次都在不自觉地产生悸动之时,那象征着人偶小姐的手指就会发出颤抖,那因为寒冷从而产生的颤抖。

这……也总能让他的内心迅速冷静下来,能够让他及时地压制住心中的悸动,那份对于人偶小姐的悸动。

而这几天内,他也尝试着获得更多的信息,尝试砍伐着更多的树木,尝试去留意有没有新打开的房门,尝试着从日记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但遗憾的是,他依旧是一无所获,依旧是充满了迷茫。

他仍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也不清楚该如何改变这一切、去扭转这一切。

他只是抱着一种漫无目的地深刻,与这道深刻所带来的冲动,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想要做到什么,想要改变什么。

也仅此而已。

这也让他内心中越发地不安、越发地焦虑,也无力于自己无法做到任何事情的现状,痛恨着、排挤着、厌恶着自己。

他渐渐回过神来,再次望着自己的左手,发出了一道无力的、遗憾的叹气声:

“已经到时间了……”

“可我,什么事情都未能做成。”

“那向着爱丽丝小姐所说的话语……似乎也变成了笑般的事物。”

“虽然不甘心……但是……方法可能也只剩下了一种了……”

他的目光渐渐收束,似乎是想到了一个万不得已、出于无力的办法,眼眸中闪烁出了一丝的坚决与不安。

那就是,死在人偶小姐的手中,让一切都重头再来。

他不自觉地再次叹了一口气,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释然,而这种释然之中又带着几分不舍,不舍之中又因为未完成的事情而产生焦虑,也害怕自己下一次的到来会不会让事情迈入更差的结果,更是忐忑的揣测,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够来到这里。

而下一次的“他”,还会是自己吗……?

他依旧是不知道,依旧是想不明白,依旧是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但此时的他终究是意识到了,自己要从这场怪诞的梦境中醒来了。

即使,醒来所要承受的是宛如窒息般的痛苦。

即使,再次进入梦境之时,会变得物是人非。

即使……醒来后或许会发现,这一切都可能就只是一场深刻的、痛苦的、美好的、怪诞的梦境,就只是一场根本就不存在的臆想。

但他已经无法退缩,能够做到只有再一次的前进。

如同以往的“他们”一样,化为下一个“他”的经验、化为直觉、化为本能、化为习惯、化为熟悉感、化为那……埋藏在心中、不可割舍、不可磨灭的……悸动。

又或许……“他们”在感到这种无力的时候,也诞生过这种想法吧……?

遐想着、妄想着,他站起了身子,肢体虽然僵硬,但还是尝试着让自己坚决一些、勇敢一些。

他明白,是时候与爱丽丝小姐告别了。

也已经到了……让爱丽丝小姐杀死自己的时刻。

他重新环视着这倒房间内的一切,似乎是想要将这一切牢记在心中,讲这一切刻印在自己的本能之中。

他的目光游过镜子、游过衣柜、游过木质单人床、游过床头柜,最终……定格在了那张“窗帘”之上。

准确来说,是定格在了那两根让墙体开裂的钉子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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