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寨没有清风,只有臭风。

这种臭不是鼻子嗅到的臭味,而是一种发自身体和心灵的排斥厌恶。

山寨之中气息浑浊驳杂,集合了血腥气,阴气,煞气,秽气和妖气,若是长时间呆在这种地方,人会心性大变,变得凶恶,嗜血,邪淫。

修行人也不例外,若是定力不够,肉身会被煞气污染,自身神魂灵性也会蒙尘。

清风寨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能在这种地方活着,时刻被这种浑浊之气包裹侵染,好人也要变恶人。

这寨子就像一池浑水,能活下来的人,都是适应了浑浊的鱼,适应不了的鱼,早已经死光了。

谢羿一路走来,见到很多山贼,他们吸了醉生梦死,正在沉睡,此刻就算拿刀捅他们,他们也没有感觉,更不会醒来。

他没有动他们,当他们吸入醉生梦死时,就已经死了。

凡人中了这种秘药,没有独门解药,会一直沉睡下去,没人管的话,一般都是饿死或者渴死。

这个过程没有一点痛苦,饥饿,寒冷和伤痛都感觉不到,如醉如梦,直至死亡,这就是醉生梦死名字的由来。

不过这药对修行人用处不大,修行人开灵之后,肉身十万八千精孔可以自由开合,闭合精孔便将这烟气隔绝了。

谢羿一路走着,周围突然多了很多黑色藤蔓,如爬山虎一般缠在树上,屋子上,地上,汲取着大地和草木的生机。

很多山贼也被藤蔓缠住,有藤蔓伸进他们的眼耳口鼻之中,汲取他们的血肉,将他们杀死了。

越往前走,地上的黑色藤蔓越密集,越粗壮,渗出黄色的水,尸臭熏天,仿佛到了乱葬岗。

忽然,一根黑藤如蛇一般动了,向他小腿缠来,他不闪不避,天罡气透出,金光遍体。

藤蔓触到金光,呲呲作响,像是水淋在了烙铁上,竟是发出一声女人的尖叫,瞬间缩了回去,却在半道上自燃了。

那藤蔓燃起的部分直接断掉,不断燃烧着,周围的黑藤像是惧怕那火焰,瞬间退出了火光的范围,火一灭,又围拢上来。

谢羿看也没看,一步步走着,前面的黑藤越来越多,他一身金光护体,所照之处,黑藤如活物般让开了道路,不敢靠近,等他走后才重新围拢。

他一直向着山顶而去,那里有一座聚义堂,整个屋子都被黑藤笼罩,那里阴煞聚集,如乌云翻滚着。

如果说黑藤是一张蜘蛛网,那么结网的蜘蛛就在那聚义堂里,很明显有修行人在那里布了阵法,正等着他。

忽然,一阵吱吱声响起,他循声看去,只见一只老鼠趴在屋顶。

老鼠一身灰毛,油光发亮,身上覆着一层白光,周围的黑藤连草木生机都不放过,却对它视而不见。

那只灰色老鼠见他看去,立刻对着他作揖,指着一个方向吱吱叫了两声,好像要他跟着去。

这老鼠开了灵,有一些妖气和灵性,却不是那鼠妖,而是它的子孙。

“清风寨两个有修为的,一个人在那里布阵,用尸藤吞噬一切生机,看来是要和我拼命,一只妖躲躲藏藏,竟让子孙找上我了,有意思。”

这两个家伙看起来像是闹翻了,也可能实在耍诡计。

谢羿都无所谓,无论什么阴谋诡计,他都不惧怕,直接大步向前,跟着那灰色老鼠走了。

屋子虽有藤蔓笼罩,却比别的地方要少很多,也没有那种活性,反应很迟钝,没有及时躲避他的金光,直接烧了起来。

他推开门,老鼠直接进了屋子,钻入黑暗中,他也进了门,门嘎吱一声合上了。

屋中昏暗,屎尿气味刺鼻,角落里躺着五个人,三女两男,衣衫不整,脸上脖颈处有淤青,有的伤痕是新的。

看他们的样子,明显是被山贼掳来的,做泄欲之用。

他心中叹息,吐出一团天罡气,散成五个金光气团,落在五人身上,金光一闪,他们身上的淤青就消失了。

天罡一气,采炼日月,合人身天罡之气炼成,蕴含了日月精华和人身气血生机,能治愈伤病。

现在情况未定,他没有给他们解药,呆在这里还算安全。

谢羿看向屋中一角,那里黑暗一片,他却知道有东西在那里,“看在你救了这几个人的份上,给你个机会,说说吧,怎么回事?”

黑暗中白光闪动,走出一个佝偻老人,身穿白袍,尖下巴,一双小眼睛望着他,眼神中带着喜色,又夹杂着恐惧。

老者躬身一礼,说道:“老朽灰风,拜见道长。”

“灰家的人?”谢羿问道。

大乾东北广阔,有白山黑水,古老神秘,有五种异类自称仙家,受百姓香火供奉,庇护一方,在修行界颇有名声,其中灰家的真身便是老鼠,自号灰仙。

“老朽正是灰二太爷家的人。”灰风又是躬身一礼,态度十分恭敬。

“你受伤了?”谢羿听他说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神魂虚弱,左臂有伤口,是被断魂箭所伤,神魂之气不断流出,不过魂气没有逸散,而是被他那件白袍裹住,压制住了伤势。

“道长好眼力。老朽之前在黄风洲被挟魂崖的断魂箭所伤,侥幸逃回了玄黄洲,便在这里做了三当家,隐在此地治伤。”灰风说道。

“原来疤脸的断魂箭是从你这儿来的。”谢羿道。

“是我送给大当家的,他看不上,赏给了疤脸。”灰风说道。

“你们大当家呢?”谢羿倒是想看看这个大当家,连断魂箭都看不上,眼光还挺高,即便是破损的断魂箭,也是难得的法器。

“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我本打算今晚悄悄杀了孙四娘就走,只是疤脸突然死了,我查看了他的伤势,以为是挟魂崖的人来了。”灰风顿了顿,接着道:“后来便是封山,然后看到傩教独有的醉生梦死,才知道是傩师来了。”

后面的事,谢羿也能猜出大概,孙四娘知道傩师来了,必定很害怕,想找灰风一起对付他。

结果灰风根本瞧不上她,直接和她撕破脸了,两人斗了起来,然后便是他进来看到的。

谢羿摸了摸鼻子,他已看出这灰风的确是个善类。

那件白袍是灰家某一任家主的皮所制,只有灰家嫡系才会有,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和那些山贼野妖同流合污。

“你请我来,是想和我一起去杀了孙四娘?”谢羿问道。

“不错,这疯女人修炼邪术,培养尸藤,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老朽身为灰家子弟,是绝不能容她的,若不是受了伤,早就了断了她的性命。”

灰风严肃地说道,刚说完,左臂伤口传出剧痛,他的伤势有复发了。

门忽然开了,有黑色藤蔓如蛇一般探进来,谢羿冷哼一声,金光陡亮,将昏暗的屋子照亮,黑藤呲呲作响,尖叫着退了出去。

这间屋子上的黑藤都被金光吓退了,退到了外面,却徘徊不去,还有无数黑藤从别处伸过来,越聚越多。

灰风面色凝重,这屋子本是一直被他的法力保护着,刚才他伤势又发作,一不留神,竟是漏了气息,被那黑藤寻到了。

他转头看着角落里的灰色老鼠,眼神流露出悲伤,对着谢羿躬身到地,恳切地说道:“老朽愿与先生同去,诛杀那邪魔,若老朽遭遇不测,只求先生保全我孙儿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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