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天地间一片素净,偶尔有麻雀觅食,在雪地里,尖嘴啄开薄雪,爪子在请早无人行走的雪地里留下一串的痕迹,小脑袋晃晃悠悠。
“吱呀”一声,关着的窗户被打开,震落几片雪花,阳光照在雪花上,泛着一阵阵银光,开窗的动静,惊扰了院中杏树上的小生灵,扑簌着翅膀,落在刘薏仁的窗户上。
馒头屑在叽叽喳喳中没在白色的天地间,冬天的颜色,是那漫天的白,尽管被早起的人擦掉了许多。
“先生。”萧贤的笑脸出现在窗户边,麻雀们扑棱着翅膀又回到干枯的树枝上。“今年的雪来的真早啊。”萧贤说着,用手中的扫把将最后一点雪堆到墙边。
“就是,冬天来得真早啊。”刘薏仁穿好衣服,坐到椅子上,大清早,还没有人来看病。
萧贤很是勤快,刘薏仁自以为起得算早,但每次打开窗户,萧贤总是在院中忙活,甚至这些都干完了,在炉子旁拿着书认真读,遇到不识的字,刘薏仁在一旁指出,他便会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还很惊讶为什么自己没注意到刘薏仁进来了。
刘薏仁问他喜欢看书吗?萧贤不好意思,看着刘薏仁认真问,萧贤说他不会偷师的,说着把手里的书都放下了,站起来,刘薏仁坐下在书案上写着什么,表情平静,萧贤抬头看着他的反应,心中忐忑极了,既不想说谎立誓说从此不再碰医书一分一毫,也不敢说从此和刘薏仁分道扬镳,他早已习惯刘薏仁的相伴,他是他的先生,干净,心慈,连树上的麻雀都要喂,连遮住他牌匾的爬山虎都不忍心砍。
萧贤设想了好多种可能,心中不免委屈起来,每一次得到温暖之后,总是不长久。
“过来。”刘薏仁停笔,站起来将写好的东西拿给他,萧贤睁大眼睛问他这是什么,刘薏仁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告诉他要背熟,遇到不会的字可以来问他,等全部背完再来找他。
几日后,白雪上泛着的光印在少年的脸上,他放下扫把,来到刘薏仁面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刘薏仁,眼里好像有星星闪烁。
“先生,我现在背诵,好吗?”萧贤说着,生怕刘薏仁不同意一样,拉着他坐到烧得暖呼呼的炉子前坐下,“你起大早,就是为了背书?”刘薏仁问道,心中充满着喜悦。
“先生,我愚笨,我只是生生记住了那些词语句子,对于许多绝妙之处还有所不解,想背完之后向先生请教。”萧贤像个好学的孩子一般。
看着刘薏仁没有拒绝,他便开始背起来,脑袋微微晃着。
“《大医精诚,孙思邈,《备急千金药方”
“张湛曰:夫经方之难精,由来尚已。今病有内同而外异,亦有内异而外同,故五脏六腑之盈虚,血脉荣卫之通塞,固非耳目之所察,必先诊候以审之。而寸口关尺,有浮沉弦紧之乱;俞穴流注,有高下浅深之差;肌肤筋骨,有厚薄刚柔之异。唯用心精微者,始可与言于兹矣。今以至精至微之事,求之于至粗至浅之思,岂不殆哉?若盈而益之,虚而损之,通而彻之,塞而壅之,寒而冷之,热而温之,是重加其疾,而望其生,吾见其死矣。故医方卜筮,艺能之难精者也。既非神授,何以得其幽微?世有愚者,读方三年,便谓天下无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无方可用。故学者必须博极医源,精勤不倦,不得道听途说,而言医道已了,深自误哉!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行迹之心,如此可做苍生大医,反之则是含灵巨贼。
自古明贤治病,多用生命以济危急。虽曰贱畜贵人,至于爱命,人畜一也。损彼益己,物情同患,况于人乎?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吾今此方所以不用生命为药者,良由此也。其虻虫水蛭之属,市有先死者,则市而用之,不在此例。只如鸡卵一物,以其混沌未分,必有大段要急之处,不得已隐忍而用之,能不用者,斯为大哲,亦所不及也。其有患疮痍下痢,臭秽不可瞻视,人所恶见者,但发惭愧凄怜忧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是吾之志也。
夫大医之体,欲得澄神内视,望之俨然,宽裕汪汪,不皎不昧,省病诊疾,至意深心,详察形候,纤毫勿失,处判针药,无得参差,虽曰病宜速救,要须临事不惑,唯当审谛覃思,不得于性命之上,率而自逞俊快,邀射名誉,甚不仁矣。又到病家,纵绮罗满目,勿左右顾盼;丝竹凑耳,无得似有所娱;珍羞迭荐,食如无味;醽醁línglù兼陈,看有若无。所以尔者夫一人向隅满堂不乐而况病人苦楚不离斯须而医者安然欢娱傲然自得兹乃人神之所共耻至人之所不为斯盖医之本意也。
夫为医之法,不得多语调笑,谈谑喧哗,道说是非,议论人物,炫耀声名,訾毁诸医,自矜己德,偶然治差一病,则昂头戴面,而有自许之貌,谓天下无双,此医人之膏肓也。老君曰:人行阳德,人自报之;人行阴德,鬼神报之;人行阳恶,人自报之,人行阴恶,鬼神害之。寻此贰途,阴阳报施,岂诬也哉?
所以医人不得恃己所长,专心经略财物,但作救苦之心,于冥运道中,自感多福者耳。又不得以彼富贵,处以珍贵之药,令彼难求,自眩功能,谅非忠恕之道。志存救济,故亦曲碎论之,学者不可耻言之鄙俚也!”
萧贤背完,一字不差,刘薏仁点点头,忍不住发问:“先生,文中说若有人来求医不得分其是不是富贵,是不是亲友或者交恶,都要尽其所能,那若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人呢?”
刘薏仁怔了一下,在内心问自己,自己是不是能做到,“理应如此,但其中困难,因时而变。心怀善念,不因患者身份而区别对待,万物皆有灵,所谓人,更该如此。”
“这文章是孙思邈先生所写,那他是先生的师傅吗?”萧贤问着,刘薏仁回忆着自己所熟知的历史,确实没有大炎这个王朝,也不知后世孙思邈会不会出现。但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他的师傅。
“是,但我没见过他,但他教会我很多东西。”
萧贤一愣,没见过,如何教?
“那先生的师傅如何教先生?”
刘薏仁和萧贤两人在火炉旁,外面又洋洋洒洒飘起雪来,从未关的窗户上飘进来几朵,落在刘薏仁白色的袖口,融化,留下一些印记。
刘薏仁缓缓开口,“他叫药圣,写书,供我们这些后生看。”
“那他是我师爷了?”
“我没答应收你当徒弟。”
萧贤的眉眼耷拉着,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狗。
……
大雪漫天飞舞,红帐喜烛,佳人良夜,瑞雪丰年。
“阿喜,将你家少爷扶好了。”刘薏仁说着,将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少爷扒下来。
喜宴完毕之后,偏偏要拉着刘薏仁喝酒,结果这贵家少爷不胜酒力,三杯之后便开始胡言乱语。
刘薏仁为何会出现在喜宴之上,还需从半月前说起。
那日,他照常在医馆看诊,一个少年手握扇子,一手背后,走上前来。“小道士,我终于找到你了。”
刘薏仁心中一惊,这怕不是认出自己来了,但,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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