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老爷子真情流露,本来是该谭轩这个儿子嚎啕大哭的场景,却是一旁他身边的云梦祯感动地红了双眼。
云梦祯望着慕容春启沧桑枯槁的脸,觉得老人家当个宗主,辛辛苦苦地顶着一片天,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儿子可以陪伴,如今父子团聚的情愫,使得那股子酸劲儿,根本就不受她自己控制。
谭轩笑着跟尹素曼说道:“拼道力不行,但我技道能与师伯一较高下。”
尹素曼怒道:“你好大的口气!”
云梦祯见不得有人侮辱谭轩,小嘴儿叫喊道:“轩哥没有骗人!他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强!”
谭轩之所以会侧过头去瞧云梦祯,是因为这妮子的突然爆发,让他觉得诧异,这与平时丫头的行径不符。
而接下来,云梦祯双手结印的怪异举动,更是让谭轩摸不着头脑,他脑海浮现出了唯一的答案,即是妮子又要替自己,去跟奉观境的师叔打一架?!
并非如此,云梦祯两手捏出剑指,灵力外溢的指法带着妙玄,结实地点在谭轩后背与前胸,共计八大要穴。
在场人除却灵力高手云梦祯、尹素曼与冥君外,没有人知道谭轩到底发生了什么转变。
云梦祯特意回首望了一眼慕容春启,平日里简言简语的她,此时振声道:“老宗主,轩哥在道灵界的而立道者内排名第一,是整个道灵界近二十年来,三十岁以内第一位道力突破奉观境的大人物,状元郎从一开始就是他,已有四年之久,年年都是他在榜首,他没给您老丢脸。宗里的仙道鬼术两套真法,早已名扬整个道灵,天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就是咱们仙鬼宗,与苍灵门林门主的狂剑,还有我父亲的佛像,被人们推至道灵三大真法!”
慕容春启听得有些恍惚啊,但听儿子慕容轩将宗里的真法在另一界发扬光大,老头欣慰点头,继而问道:“那姑娘先才是在……”
云梦祯此时又望了一眼尹素曼,回过头去与慕容春启解释:“ 二叔把轩哥一身道力全给封印了,本来还有五个月,封印术便自行卸去,可我气不过有人说轩哥坏话,就擅作主张替轩哥解开,我要轩哥重拾信心,找回最真实的自己。”
云梦祯是单允在灵力上,着重培养的对象,能够解他谭轩身上的封印,不足为奇。
云梦祯则是在以撒气的方式,尽可能地将话说得明白,而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让人好不解其意。
在这‘意气用事’的丫头,跟实力在奉观境的儿子比起来,慕容老爷子显然没有比看到了儿媳妇的影子来得最重要。
慕容春启道:“姑娘是?”
谭轩劫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慕容春启讪讪一笑,试探道:“这么说来,轩儿现在奉观道力重回体内了?”
一直都在体内,只是被解封了,但听老宗主的话意思也是这么个意思,云梦祯很认真地向他点点头。
瞧着这么乖巧丫头的朦胧劲儿,慕容春启打心眼儿里喜欢。
一身道力重新加持于身的感觉,让谭轩微微低首,仔细感受周身上下流转的气机,如虹如柱。
谭轩与尹素曼淡淡道:“师伯是长辈,那就由晚辈先出招。”
说这话的谭轩丝毫不客气,为表敬重,他拔出了单族长所赐宝剑怫蔚,只见闪耀出一道白光,谭轩与尹素曼两人齐齐消失在了原地。
在场之人只有戴夫瞿与冥君两人,瞧得见谭轩与尹素曼的动静,除开这俩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寻找发出震空声响的方位,却又见不得人影。
五长老戴夫瞿时刻堤防着灵神宫的冥君,怕他突下杀手,却见老宗主慕容春启笑容道:“姜先生学识广博,比起性子忠烈的尹宫主,老夫认为姜先生本是想阻止伊宫主前来我仙鬼宗要人的,只是这期间,牵扯出犬子是尹宫主的师侄,不知姜先生如何看待?”
姜魄对妻子向来尊重,儿子花生一事闹得天下人人尽知,他即便想要阻止妻子,也不可能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现在好了,大哥的徒弟谭轩来了,多了个阶梯的姜魄,终于有能够把妻子给绕回去的说法了,所以慕容春启并未得到姜魄点头,只听道:“慕容老宗主,此战过后不论输赢,灵神宫与仙鬼宗的恩怨一笔勾销。现在的灵神界好不安生,希望我灵神宫与贵宗,能够给天下宗门派别都立个和气的榜样。”
躲在仙鬼宗门内的人们听到姜魄发话,无一不大舒口气,而在门前的老宗主温温然点头,特别是戴青尼,她回到了两位爷爷身边喜极而泣,她爷爷戴夫瞿的眉头则舒展了不少。
谭轩与尹素曼这一战的结果是平手,当两人各自落身至原地后,姜魄凑在她耳根前悄悄说了几句话,果然文弱书生都是怕老婆的主儿,而为给丈夫脸面本的尹素曼,本是气得要发作打人,却硬是给忍住了。
但她实在憋屈得很,又不能拿谭轩这小子怎么样,最终尹素曼恨恨地纤臂一挥:“回宫!”
…………
道灵界。
昨天从云锦口中说出来的凌元跟神勉和尚,俩人碰面不过昙花一现。
神勉邀凌元一道用他化缘而来的斋饭,在赶路的凌元火急火燎,瞧见一本正经地神勉不像是开玩笑,半天没进食的他两口就吃掉了神勉佛钵里的馒头。
神勉将怀里的佛钵又递了出去,说道:“还有一些米锅巴和梨,殿下要没吃饱,就全拿去。”
对化缘而来的斋饭凌元很有兴趣,但凌元抬袖擦吧擦吧嘴,给推了回去,说道:“我们有饿一起扛,有吃的也得平分,剩下的你吃。”
神勉和尚将佛钵用素布遮盖,说道:“一个时辰前,贫僧发现前方有股很厉害的尸气现世,殿下此时急急忙忙,跟此事有关吗?”
只因凌元体内,因灵力催生的道力,身上同样散发出尸气。
凌元对此毫不知情,道:“我不知道啊,难道是我的体质,入你法眼了?”
往地守境僵尸方位赶路的神勉也说不上个一二来,他道:“这股尸气极重,有祸害苍生的危险,不如殿下与贫僧一道而去,待贫僧收了它,晚上贫僧再好生招待殿下。”
凌元受不了神勉这样中老年的清汤寡水,性子快磨完的他,跟神勉挑明了奶奶可能已不在人世,需要立马赶回星冥看望,神勉和尚当即放人。
随后神勉发现那股尸气时有时无,最后隐匿不见,大概知道了是谁出手后,他也就不着急赶路了。
五月初的日头,已经有了酷暑的味道,城镇跟山林里的空气是不一样的气味,一个繁杂热腾,一个清新酷热。
有一背负箩筐的少女出城来,是小医女张莎,今日药馆病人少,给病人诊完,还未到午时,她就出门来了。
这要在平日里,她是没这个胆子离开药馆的,可这会儿张莎不多走动一下,就浑身不自在,所以她的步伐有些快,想着趁着午时的日头,摘一些药材,尽快赶回去。
城里跟山林间空气的差别,是张莎多年来都为之注目的,因是大夫,对身外物的感官格外在乎,久而久之就成了雷打不动的念想,能够闻到山林的芬芳,张莎才觉得自己举行了一场旅行。
然而她与神勉和尚的不期而遇,才是让她心神颤动的原因,理由很简单,凌元装扮乞丐向张莎要钱时曾说过他有个和尚朋友,当张莎瞧见这脑袋瓦亮的脑袋,以及那一身月白僧衣,思慕转化为相思的疼痛,绞动她的心扉。
神勉以为前方直愣愣盯着自己的姑娘认识自己,便上前去,双手竖十:“请教施主,是哪位天上仙人下界?”
张莎回过神来,愣愣道:“不是,我并不是什么天上仙人。”
神勉明了,一位碰见了熟人,原来是个凡人。
天气炎热,气力不够的张莎手臂抬着很吃力,而至于背上的箩筐快压弯了她的腰。
神勉和尚发现这位女施主唇色干燥,提醒道:“施主,今日艳阳高照,小僧瞧你长时间不曾进水的样子,请你多多保重身体。”
背着箩筐采摘山林珍宝的人,出门都自带水壶,神勉想着稍稍提醒一句,这姑娘就会自己拿水壶喝,最后却发现女施主并没携带水壶。
张莎尴尬笑道:“多谢小师傅,一会儿我就去溪水边喝水。”
神勉双手再度合十,确定女施主暂时没有问题,他便没有多嘴,只是微微倾身相送女施主离开。
然而走了不到十步,神勉听到身后传来异响,转身过去,发现女施主晕倒在了路边。
神勉快步走到张莎身旁,知道她是中暑晕倒,然而佛门弟子不能亲近女色,神勉和尚没有妄动,他脱下僧袍一挥,僧袍被抛向半空悬停,随势完全张开,正好替张莎遮挡住了强烈阳光。
百米外,有神勉刚路过的一处小溪,他从小溪折返,手捧清水回来,轻轻地将水滴入张莎口中。
甘甜清凉的溪水入喉,侵湿内里,张莎慢慢地醒了过来,神勉站立在旁,轻言道:“施主你醒了。”
张莎瞧见刚才的和尚还未走,勉强地站起身来,才发现神勉只穿着素白内衣,她学着神勉两手合十的姿势,垂首道:“多些大师相救。”
神勉还礼:“施主不必客气。”
神勉伸出手臂,天上的僧袍自然落下,他将衣服穿戴好,再一次向张莎还礼:“施主,天气燥热,多走绿荫下,会比较好。”
张莎又还了一礼,恭送神勉离开。
站在原地的张莎并没有想起自己应该去溪边喝水,她的脑袋里全是这段日子产生的漩涡,心间的疼痛无人能够感受,张莎张口朝神勉高喊道:“大师请留步!”
神勉停住脚步,张莎背着背篓小跑至他面前,询问道:“大师可否为我解惑?”
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神勉点了点头,道:“施主请随我来。”
神勉将张莎领到一处绿荫下,问道:“施主有何疑惑?”
张莎有些难以启齿,憋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说道:“我忘不了一个人,不知大师,如何能让意中人回心转意?”
根本不懂情爱的神勉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两手合十,口宣佛号,颔首道:“施主,小僧不懂世间男女的挂牵,恐怕不能帮助你了。”
张莎脸色闪过失望,继而转为焦急,心存侥幸的她心头有种觉悟,鼓足勇气提出问题前,她意识到眼前的大师能够拯救她,却不曾得到这样的答案,
神勉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书本,递到张莎面前,道:“这本经书,是小僧入门时的读物,施主既然能与小僧相遇,跟小僧便是缘分,小僧把它送给施主,若是施主心烦气躁,亦或是心生魔障的时候,可以翻读,对身心大有裨益。”
张莎魂不守舍的样子好累,她叹了一口气,心里又是一阵疼。
神勉又道:“小僧常去青楼,那里的姑娘,说得最多的便是男人都是贱骨头,姑娘你对男人越好,就越得不到珍惜。”
这样的话,跟阳叔叔的原话有相似之处,张莎不明其中缘由,便将信将疑,因眼前人是佛家人,她不怕别人知道,可也只能对神勉这么问道:“大师,你觉得她们说的都是对的吗?”
神勉迟疑了一会儿,回道:“小僧早已出家,不曾触碰情爱,施主的这个问题,小僧回答不上来。”
得不到答案,心绪神游万里的张莎默然接受,回神时,神勉和尚已经在百步之外,她低头看着他赠送的佛经,其上书四字:喇叭真经。
可张莎根本没有心情看什么经书,这两日她还能够继续给病人诊断病症,靠的全是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经验,都是容易对付的风寒一类,若是让她遇上个令人头疼的怪病,张莎还真得愿意选择逃避,尽管她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内,张莎认真坐诊之外,其余的闲暇时间,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这样的心路历程,与四年前的谭轩一样。
而张莎能够从凌元离去的这件事,将重心转移,凭的还是她的一次疏忽大意。
一小孩儿吃错她配的药,被抱到药馆时只剩下了半条命,张莎被吓得聚精会神,给小孩子施针,抢救了一个时辰事态才见好转。
然而谭轩身边有佳人相伴,就算不能吐露心声,他只看着云梦祯在身边也是极好的事,但张莎并无其他异性朋友,曾经跟着父亲打理药馆杂物,也不刻意多瞧别的异性男子一眼,现在张莎情窦初开遭此大劫,直到有一良家公子出现,才让她的心放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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