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三爷的丧事早已提前备好。祠堂一空下来,便有人到祠堂前方摆凳搭桌。在齐云楼里,丧事办的很简单。吃过丧席,便算告别了。

不消片刻,围楼里就陆陆续续有人下来,坐在桌子上等着开席。

季逢春和奶奶没坐季家主桌,被安排给了隔壁邻居家那一桌。对此他倒完全没意见,那些得了传承之人的嘴脸,他一点也不想见。等菜上桌,快速扒了几碗饭后,季逢春和奶奶说了声,便小步溜到了祠堂侧方。

梁玉火正蹲在祠堂侧门后方与墙角的夹缝处等着,见到他来了后,有些不满地抱怨道:“吃的够慢的你。”

“菜都没上完呢,我待会还想回去扒两口。”季逢春下巴往祠堂里抬了抬:“走,去里面聊。”

梁玉火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祠堂内冷冷清清、阴风阵阵,完全不似祠堂外那样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

梁玉火哆哆嗦嗦的踏进祠堂,强装镇定的说道:“干嘛非得来这?这里可死了太多人了,你不怕吗?”

“你块头这么大,怎么胆子这么小?你怕你老祖宗强行给你传道?还是怕他们给你也拖上闻道台?”

季逢春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迈步便走向了前方:“我就是想来看看闻道台,我还从没近距离看到它过呢。”

祠堂由两个部分组成:摆着牌位的内屋,和居中矗着闻道台的小院。

闻道台的主体,其实就是一块比磨盘大些的青石。石头下方垫着几层更大的石块,权充当台阶了。

季逢春谨慎地站在石块一米开外,将脖子伸得老长,细细打量着它。

最上方的石盘还算精致,表面雕着几行花纹圆环,正中似乎还刻着一句模糊的话,看不太清。

底下的几块石块就粗糙多了,近看之下,其形制不算规整,角落处还附着了不少青苔。

季逢春稍稍有些吃惊,闻道台,原来是这么朴素的一个东西?

不过这看似不起眼的闻道台,却偏偏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季逢春在看到它的瞬间,脑内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如果自己登上去了,会看到什么,闻到什么,领悟到什么传承?

但是不行啊,登上去就会死。

季逢春的理智疯狂提醒着他:没有人在登上闻道台后,活到了第二天。

幻想与理智交织,竟让他有些怕这死物了。他下意识地便后退了一步,离那石台子更远了些。

“其实这座闻道台,是重建的。”

季逢春转过头去,发现梁玉火不知何时已悄咪咪地凑到了身旁。

他似乎是受不了祠堂太安静,努力想找些话题来聊。

季逢春重又打眼一瞧,发现这些石块确实很新,起码比这座围楼要年轻多了。

“闻道台,以前不长这样?”

“以前那个可好看多了。”

见抛出去的话得到了回应,梁玉火明显兴奋了起来,“我听我爷爷说过,以前那个闻道台呀,都是用一整块汉白玉制成的,旁边还有雕龙绘风的围栏,别提多华丽了。”

季逢春也被勾起了些兴致:“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被妖族拆走了呗。”

梁玉火从墙角搞来一张凳子。他坐在凳子上,眼神中满是感慨:“妖族说是要借走研究一下,当时还给了每家每户一大笔钱呢,说是暂借费。”

“然后它们就再也没把闻道台还回来。听说妖族后来也派族人去登闻道台了,但是没用。它们登了闻道台,既不会闻道,也不会死。”

季逢春挑挑眉:“只有我们人族能登闻道台?”

“是呀,应该是老祖宗留下的限制吧。”梁玉火坐在椅子上,一只脚翘起,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这齐云楼没闻道台不行呀。我爷爷他们,后来只得从山里运来几块石头,在原址上建了一座新的闻道台。”

“嗯?”季逢春挑起了眉,“功能没受影响?”

“一点没影响。”梁玉火挥挥手,“据说汉白玉做的那闻道台,也不是最开始的闻道台。”

“闻道台用什么材质做都不影响,关键是台子上刻着的那句话。就算拿一张磨盘摆在这,刻上那句话了,凑合凑合也能当闻道台。这可是我爷爷的原话。”

“有点意思。”

季逢春对闻道台的兴趣重新被激活了,他脱下鞋子,直接踩上了梁玉火坐着的凳子。

他想看清石盘上那句模糊不清的话。

“哎呦,你干嘛,就不能从旁边再拉张凳子吗?”

梁玉火一边嫌弃地后仰,一边老实地岔开腿,给季逢春留出了更多的空间。

站在高处,季逢春终于看到了石盘正中刻着的话。那是一行刻得歪歪扭扭的字:

【朝闻道,夕死可矣?】

咚!

季逢春猛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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