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这都是你爸当年订做的家具,其实我们也没住两年就……哎!不说这个了。来,我带你看看你的房间。”
何亦安默默地跟随在杜婉玲身后,听着她兴奋不已地解释着家中的陈设,心头却丝毫没有她所希冀的那番欣喜和激动,只有被动的呆滞和机械的点头。
来到所谓自己的房间,里面摆设一应俱全,从细节处就可以看出,这是经过了精心设计和装潢的。而且一看便知是出自何伟国之手,十分符合他的性格。奢华富贵不说,完全是将团场那副寒酸的家庭比到了天涯海角。
“看看,亦安,这就是你的房间,这是你的床……你爸当年找人用黄杨木打的,还有你的书桌和书柜……看看这里,这是给你准备的书,你不是爱看文学书籍么,这些啊有的是爸爸妈妈看过的,有些是我新买的,都是给你的,喜欢吗?”
书,或许是进门后何亦安所见所感里,最值得眼睛一亮的东西了。他上前抚摸着那些曾经奢望而不可及的精装书籍,不由欣喜地点点头:“嗯,喜欢!谢谢妈!”
从何亦安进门伊始就在察言观色的杜婉玲,看着儿子嘴角终于显露出愉悦色彩,这才有点微微的有些心安。她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背脊,郑重地说道:“亦安,以后啊,谢谢这两个字可不许再向妈妈说了,我们是最亲最近的人,能和你生活在一起,是妈妈多少个梦里都盼望的事。你不知道,这才是妈妈最幸福的时刻啊。”
“妈,我知道了,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的。”何亦安点点头。
杜婉玲眼圈有些泛红:“你能这样想,妈妈这心也就能放下了。来,我们先把行李收拾收拾。”
“那我来帮忙吧!”
何亦安赶忙将客厅的行李提到卧室,和杜婉玲一起,将挤压相当瓷实的东西取出来。零零碎碎的,初期不觉得怎样,可全然摊在了床上,这才发现层层叠叠、琳琅满目的一大堆,跟个小山包一样,这不由让婉玲错愕道。
“这么多啊,这都是你干妈给你做的?”
一提起李秀兰,何亦安沉默的话匣子像是被刺激得条件反射,滔滔不绝、连绵不断。
带着回忆、带着温暖、也带着傲气。
“对啊,家里就属我的衣服最多!别看干妈有时候脾气暴,可手巧的不得了。妈,你看看这个,这个是我干爸结婚时候穿的,干爸就穿过一次就给我了。”
何亦安拿起的一件稍显褪色的藏青色毛衣,那还是成亲时,李秀兰给程家安亲手织就的,算是个吉服,本该属于压箱底的纪念物。
可有了孩子,李秀兰哪里还能继续把丈夫放在第一位啊,就着孩子们吃饱穿暖才是主要的。
于是在程家安极其幽怨的眼神下,一剪刀下去,干脆利落地拆了个干净,然后紧着个头最大的何亦安再改制了一件。
“这个呢,也是从干爸的衣服上拆下来重新给我做的,当时把干爸气的都不行……还有这个,过年的时候,干爸就扯了七尺布,准备给江河和江河各做一套新衣的,却被干妈硬拦着给我做了一套中山装,还有这个……”
何亦安兴奋地述说着床上一大堆衣物的由来和典故,甚至比杜婉玲介绍起新家的那份激动来的更猛烈些。可他却没发现,杜婉玲此刻脸上已然显现出深深的嫉妒和落寞。
直到对面好一阵子的寂静无声,何亦安这才反应了过来,尴尬地看向杜婉玲,支支吾吾地问道:“妈,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啊!”何亦安的话语惊醒了沉思中的杜婉玲,心头的酸楚怎能表现在孩子面前呢,她赶紧遮掩道:“没什么,亦安啊,你干妈对你可真是好。”
“那当然!”何亦安自豪地点点头。
看着何亦安视若珍宝地整理着那些色彩单调,甚至有些“百孔千疮”的旧物,杜婉玲上前说道:“对了,回头妈妈带你去市里,给你重新买一些新衣服吧。现在男孩子的衣服款式多,颜色也更好看。”
何亦安很是干脆地摇了摇头:“不要了,干妈做的我都穿不完,不用花那些钱的。”
不贪不嗔,在程家懂事的几个孩子眼里,物质并不是令人痴迷的东西,节俭是必须的,也是自然的。
这是一种传承的习惯,也是一个品质的养成。
世家豪门有持家治业、严苛循规的家规家训,难道普通平民就没有立身处世、循规蹈矩的道德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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