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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寿被引着走了出去,青石大道,看着舒畅,只是天边积云,怕是要下雨,她转念一想,下雨也好,还能冲冲晦气。

她大步流星的走着,手里握着清晖石,摩挲着,心中安定不少,听着嘈杂声越来越近,随口问一旁内官道:“小内官?这些人跪了有多长时间了?”

小内官边走边行礼,垂首道:“回郡主,大人们自早朝退后便跪着了。”

“啊?”褚寿惊呼,抬头瞧着空中月,想着这些大人们同自己一般累了一天,不由得感同身受,轻轻摇头道:“白白糟蹋了一副好膝盖骨。”

说罢,甩甩袖子,伸了一把懒腰,而后突然发笑,自言道:“那这魏统领能力未见长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靠他守皇宫呢。”

小内官紧握着灯笼,尴尬的赔笑,自上次外面李申李大人冒死直谏,把巫族连根拔起,朝中便兴起了一阵风潮,直言不讳成了文官清流的代名词,虽说如此一来好处多多,填了不少弊端,可一旦把握不好分寸,便成了强词夺理,步步紧逼,搞得人人难办,人人下不来台。

尤其是陛下,说的言过其实,不免惹得陛下烦心,陛下那里一发难,娘娘这边准没好心情,娘娘心情不好,他们这些底下的……就更别提了。

至于面前这位郡主,他当差时便已离开京都了,偶尔偷闲时听在长公主处当差的小内官同僚提起过。

说是长公主长乐贴身侍女喜儿姐姐替公主梳头时提了一嘴郡主,只说了名讳,登时长公主便闻声颜变,随手拿那梳妆盒子便重重地砸到了喜儿的额头上,瞬间血流不止。

即便是第二天敷了药,脸色依然腊白蜡白的,被冷落了足足一个月才又被召回庭内伺候……这还是从小服侍公主的,若是一些小侍女,怕是要见不得第二日的太阳了。

想来二人旧怨深重,能活生生的让长公主记恨的,估计,不用估计也一定也不好惹。

四旁也没什么器物,别让她把灯笼抢了去砸自己脑门上,虽说是纸糊的,也有棱有角的,还有火种,被一把点了怎么办,寻摸一处蓄水的瓮缸最好……

一路上再无他言,除去左顾右盼看宫中变化与否,褚寿还留意了这小内官,年纪不大,又瘦又小,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该吃什么药补补呢……嘶,忘了,最基础的医理,而后又见小内官抿着嘴,提着灯笼板板正正的走着,目视前方,不由得很打心底里赞叹,年纪小,孩子就是认真!不像那些老油条,送倒是不敢不送,就是不见得会提个灯笼帮她照路……说到老油条,又想到了陛下身边的老内官金宵,也有五十大几了,内官好像不长胡子……应该去看一眼陛下的,不过天色这么晚了,见了也说不上话……

小内官:郡主怎么老看我啊,我哪儿做错了吗,不会是不喜欢灯笼上的小画题字吧……完了完了完了……

二人各怀心思,越走越快,而那些大臣们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隔着一堵高墙,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我等在此只求娘娘做一个定夺,如今太后恐怕不出五日便要抵达京都!”

“太后归京不过是探望陛下,李大人怕什么?”褚寿抬脚踏上门槛,小跳一下跨出了门外,转身朝向一众大臣,负手朗声开口。

众人循着声音齐齐转头,她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此时褚寿逆着月光,尘色飞扬,月色透过绿纱隐隐约约,说不出的感觉,不由得给这位归京的郡主添了几分神秘。

这些年陛下扶持寒门贵子,加大科举选人力度,朝廷一众年轻不少,另,不少外地官员举家迁至京都落户,人马是换了一茬又一茬,这批人里有些脸熟有些似乎见过有些干脆不认识……

李申被接了话,心倒是咯噔了一下,他官场浮沉五年,做过忠臣,也曾世故圆滑,小心翼翼步履维艰,不过也才混了个普普通通的文官来当,之前言官并无多少事可做,跟着头头弹劾这个弹劾那个,必要时应和几句,尽量的做到不得罪人,保全自身,最好呢,调到别处……

而也是那唯一一次骑虎难下冲撞于殿前让他终于明白了言官直谏的魅力……

凡是些功名利禄什么的,都是靠冲劲儿闯出来的。

尝到了甜头,他甚至比一些年轻官员还要乐意出头儿,毕竟自那一头撞到了金銮殿上以后,便直接促成了巫族覆灭,拂浊气树新风。

那一群大臣商议近一年拖沓不成的事,被他李申做成了,好不风光!

至此,那欺压克扣他多年的某某大人在他面前说话也得斟酌几分,想到此,他心中面对这位貌似是来寻仇的郡主的慌乱紧张也瞬间荡然无存了。

“李大人,眼看着娘娘便要松口,咱们可不能退缩…”

一旁跪着小声低语的姓郑名渊字训己,是最近新进官员里他最看重的一个。

只因他为人处事颇合自己的心意,当初做成那件大事,也少不了他的助力。

不安现状,有冲劲儿,努力想着向上爬,也听得进去话,最重要的是,他出身不好,最好拿捏最好把握。

郑训己扶正了李申晃动的身子,继续低声道:“娘娘都快松口了,可不能败在郡主手上。”

李申甩开了他的手,用不着他多说,又重新跪直,昂着头回道:“太后与那苏氏野心昭昭,朝堂上无人不知!”

“呵,”说罢呵笑一声,继续道:“怕是郡主远离京都,忘记许多。”

褚寿上前走了几步,负手站在他们面前,冷声道:“太后得知陛下发疾,心急如焚,连夜赶来京都,这叫母子情深。”

“倒是李大人您,不仅是句句妄议天家,还带着一众大臣擅闯禁宫,这隔着一道墙便是贵妃娘娘居所,深夜喧哗,如此罔顾礼法,您是半点分寸也没有了……”

褚寿的话句句戳在了他的软处,无力反驳,噎的他山羊胡子直颤,半晌嘴里挤出来一句:“臣等……只是想让贵妃娘娘做主,速速扶太子殿下代陛下理政!”

“求娘娘扶太子殿下代陛下理政。”

褚寿听着又是一顿口号输出,抬头望天,不耐烦的扶额道:“李大人,你官场浮沉多年,也该知道有些话说多了不好,说穿了更不好。”

“下官只知身为言官,当不畏强权,直言进谏,实在不明白郡主的意思。”李申屏嘴,愤愤侧头。

“娘娘心慈,总由得你们胡闹……本郡主刚回京都,心情正好,倒是被你们扰的污七八糟……”褚寿语气慵懒,甚至轻轻叹气,装作额前愁云密布,而后命道:“本郡主最后再说一遍,夜露浓重,各位不如早早归家歇息,若还有愿意跪在此处的,便麻烦魏统领直接拖出宫去吧。”

言官们一听,纷纷左右四顾,商量了起来,李申一瞧被动摇了军心,连忙朝后又苦口婆心的劝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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