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人凤恨不能现在就给田湖一把枪,把真要想这厮毙了,戴老板一死,这狗东西还真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又想起他那婆娘既然被个空军劫走了大半天,指不定是哪一出“苏三起解”呢?于是他假作关心,恶心道:“老六啊,弟妹毕竟才二十不到,正是没定性的时候。万一她要是寻死觅活,你可千万忍住脾气啊。打女人总是不好的,这是空军基地,蒋夫人要是知道了就更不好了。”新生活运动还搞着呢。
赵简之站得最近,听着这话脸色都变了,我去姓毛的你什么意思,还寻死觅活?这不是咒六嫂子被糟蹋,说六哥被戴绿帽子了吗?他心里骂了好几声毛龟,寻思着找两个帮闲的也叫向影心“寻死觅活”一下,反正那娘们不也好这一口吗?老子积德行善了!
谁知郑耀先气定神闲,缓缓道:“毛座,您心太细,可有件事,碍于家规,除了戴老板,兄弟之前还真不好说。”说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郑介民等目下被他搞的火大至极,纷纷要他难堪,不住“温和”地问是什么事?
郑耀先掉足了众人胃口,才慢悠悠道:“我家这口子确实是我从日战区救回来的孤儿,但回来之后一查,她还真不能算是孤儿。因为她的父亲叫做方步亭,不但没死,而且这些年来官运亨通,做到中央银行什么官来,看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你们刚才说的空军,是她的哥哥方孟敖,至于他的事迹,恐怕不用我多介绍了。”毕竟mindang抗日功绩也是有的,空军飞越驼峰作战更是重点宣传板块。
此言一出,数千名保密局成员全都被点了哑穴,偌大场地上落针可闻。有个文职处长几乎是梦呓般在问:“无锡方家?百年郡望啊。北平的方步亭方行长,顾维钧的学弟。”越说一句,有人心就凉一截。偏郑耀先还漫不经心地点着头,好像那意思就是我岳父家和美国佬有点交情,你们别多想也别担心,我进去没事。
就在这时,基地的大铁门忽然开了,门口的卫兵没啥攻击的意思,反而搬开铁蒺藜,一个少女缓缓走出来,她妆容略有杂乱,但一身通体淡纹葛布裙褂却还整齐。
此时午后阳光正好,郑耀先的眼中,她就像踏着万千光华而来的龙女,步步生莲。
“以前的名字我不想要了,我就叫孟荧吧。”这是当年小荷一般的少女说出的话,没有悲凉,只有坚定。
荧者,微弱火光也,正如你,是我在这漫漫长夜、血腥地狱里,唯一能看到的光明。
举凡谍报部门,嘴紧是第一要务,遇到事讲究个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但那天震撼的场面却足以让很多特务铭记一生:
眼睛还湿润的少女一系洋装,娉娉绕绕地走到大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里的飞行员,粲然一笑,平和地说:“哥,今天我从这儿走了,就算是从自己的娘家发嫁了。至少你叫我自己选了,我很高兴,谢谢你。”
久经沙场的飞行员神色非常痛苦,大步走上前来,死死抱了她一阵,硬是憋回了眼泪。方孟敖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是我对不起你,是方家对不起你。今天我拦不住你,也不拦你,但你有一天后悔了,随时可以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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