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的神像下。

张绯云声音撕裂,撕心裂肺。

山神庙外,呼呼的风吹进来。

本就断了头颅的神像,此刻又因北风,多添了几道裂纹。

神像下的少年,喊着喊着,泛红的眼角,终于流下泪来。

“我祖父,不是汉奸……”

“他是跟随林大人消烟禁烟的英雄,他当年奉命去守广粤,但是他本就是文官出身,人微言轻,说的话,提的建议,根本无人理会。”

“洋人的大铁船开来时,广粤的守将,根本不相信洋人会有如此船坚炮利,认为那是洋人使用的“邪术”。于是所有的守军,开始在城内搜集妇女所用的秽物,将这装满污秽的马桶放在一排木筏上,做成“粪船”冲击洋人的大铁船,以求退敌!”

“那些守将,有的把海上大风给洋人舰队带来的损失归功于神仙显灵!”

“有的把老虎头骨投入水中,企图激怒“龙王”,以此掀翻“夷船”!”

“结果洋人的铁船一开炮,大清的木船,在海上,全都化为浮木残骸……卧尸无首覆船同!”

“我祖父,在军中,只是个背锅的!”

“那些大官,还有那些旗人的满官,最后只是把战败的罪责,全都推到他的头上。”

“他死之前,还在望着南方,说,国步之濒,肇端于海!求大清,也有铁甲舰,不必惧敌于海上!”

“他还跟我说,张家子弟,应铭记祖荫,勤勉读书,忠君报国!”

“我爹是这样想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拼了命的读书,自幼便是童生,想要考取功名,为我祖父平反!”

“可是结果呢?老天无眼啊!”

“天日昭昭什么的,都是假的。”

“乌尔汗富察,丧尽天良,他收了我家的祖宅田地还不够,还派人把我爹和几位叔伯,活活打死!”

“之后又找了昌乐县的其他人作伪证,说我爹,不仅是汉奸,还公然对抗朝廷,密谋谋反,死有余辜!”

“不久之后,此事在昌乐,便无人提及,而整个昌乐,也因为富察的干预,所有农户,都不再种植粮食,而是开始种大烟,仅仅一年,白浪河周边,基本就成了土匪窝,大烟流行,大烟能当钱使。”

“我娘亲本来带着我们兄弟姊妹四个,在乡下避祸,知道了父亲的冤屈,却也不敢回家,终日只能以泪洗面!但为了养活我等,还是出去寻摸活计。”

“可她,刚刚在城里,找了一个厨娘的帮工的活,干了不过三天……第三日,归家时,便一脸憔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她给了我几枚铜板,让我带弟妹出门,可待我再归家时,娘亲已经上吊,在房梁……”

“后来我打听才知道,娘亲帮厨的那家大户,后厨的庖厨也是吸了大烟的,他知我母亲是个寡妇,在抽了大烟后,带着十好几个家丁,把我娘亲,堵在了柴房,欺辱了她……”

“我娘亲是不堪受辱,才上吊寻思的!”

“娘亲死后,我阿姐,为了能安葬娘亲,养活我们几个无用的弟弟妹妹,去城里的青楼,做了娼妓……”

“结果不到一年,竟也染了病,死了!我连我阿姐的尸体都没找到,只知道,她的尸体,应是被人用草席卷了,扔进不知道哪条河里!”

“普天之大,竟只剩下我与弟弟妹妹三人。”

“我本想一死了之,但我也知道,在这乱世之中,我若死了,我那不足六岁,是一对龙凤胎的弟弟妹妹,也绝对,活不成了。”

“而就在这时,却有一富商找到我,他说可以收养我的弟弟妹妹,并愿意给我一百两银子。”

“说实话,我心动了!”

“从未有过的心动。”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