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种尴尬的处境,袁继咸忍不住心中悲愤,喟然长叹道:“当初宁南(左良玉爵)为北来太子之事兴兵,虽然没有异志,但兵谏非正,《春秋》恶之,宁南也不是不知道。本来我已与他约定,大军屯驻江上不入九江城,以免落下破城谋反的口实,同时撤回清君侧的檄文,上疏御前辩明忠心。宁南同意暂缓东下,等候圣旨。谁料到郝效忠这个贼子不听号令,竟然擅开城门,引武昌兵(指左氏所部)入城劫掠。宁南激愤,吐血而亡,事遂不可为,以至于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这其实是在变相责备左梦庚执意东下,没有遵从乃父遗志,左梦庚心中不快,却又不能分辩什么,只好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黄澍见状,打圆场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江督还是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怎么办?”袁继咸不好对左梦庚发火,听黄澍这样问,顿时把火气都撒到了黄澍头上,勃然作色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说怎么办?长白年轻,学业未成,又突遭丧父之痛,骤领无名之师,有些事处置失当,尚属情有可原。可你黄仲霖身为监军,饱读诗书,久受君恩,老于国事,不说赞善匡失,教长白以尽臣节,却问出这种话来,究竟是什么居心?”
黄澍本来就是白脸膛,听了袁继咸的话,脸色更白了三分,目光阴郁,嘿嘿冷笑道:“袁江督自然是忠臣烈士,黄某自愧不如,但要用二十万将士的性命来博取忠烈令名,黄某却也是做不出来。”
袁继咸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黄澍是什么意思,心中焦急,索性也不理黄澍了,直接对左梦庚说道:“贤侄如果担心不能战胜阿济格,可以趁清虏尚未行动之际,挥师速至湖口,入鄱阳湖,溯赣江而上,占据南昌,奄有江西,背靠闽粤,进可攻,退可守,犹有可为。”
这倒也是个办法,左梦庚有些心动,却又一时难以决断,不禁面露难色,没有说话。
袁继咸见左梦庚犹豫,心里更急,冲口说道:“事情紧急,如果湖口被清虏占去,一切就来不及了!我袁继咸奉旨总督江西等处军务,贤侄如果进军江西,我愿为贤侄先导。”
你为先导?左梦庚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随即又变成了刚毅果决的神色,拱手致谢道:“多谢世伯指点迷津。请世伯先回去做好准备,我这就调遣兵马,不日进取湖口。”
袁继咸没注意到左梦庚的神色变化,闻言很是安慰,觉得总算没辜负自己一个月来的软禁生活,到底是为朝廷保住了一支生力军,但同时又有些不太放心,不免叮嘱道:“贤侄果然深明大义,老夫甚慰。时不我待,请贤侄务必抓紧。”
“世伯放心,梦庚必不敢耽搁。”左梦庚再次施礼,主动和袁继咸商议起进军事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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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交谈下来,袁继咸见左梦庚态度诚恳,不似有诈,终于放下心来,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
左梦庚亲自把袁继咸送到大门外,语气态度毕恭毕敬,一口一个世伯地叫着,拍着胸脯保证将会立即进军江西。
门口的卫兵们见到两人谈笑风生,执手而出,一个个都是暗暗咋舌。
刚才还怒气冲冲地直呼其名,差一点就要破口大骂了,转眼间却又好得亲密无间,成了惺惺相惜的好伯侄,官员之间的事情果然说不清!幸亏刚才没对袁继咸动粗,不然自己肩膀上吃饭的家伙,这会儿怕是已经搬家了!
负责看守袁继咸的疤脸和他的同伴们,本来觉得没看住袁继咸,自己要倒霉了,见到这个情形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赶忙殷勤地凑上前来迎接袁继咸。
左梦庚满面春风,对疤脸说道:“你们好生照顾袁江督,不管他要干什么,都不要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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