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清晨,村里唯一的砖瓦建筑——萧家祠堂外的老槐树挂着的一口青铜钟被撞的发出“咚~咚~咚”的钟声,全村人都知道今天开祠堂,族里要议事了。全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地都赶往祠堂看热闹。

和现代现存的农村祠堂功能主要以家族祭祀不同,明代以前,普通人家和一般家族是不能家祭的,就是不能在家里祭拜祖先。当然清明节坟、元旦、冬至、七夕烧点纸钱祭拜下先人不能称为严格意义的家祭。家祭是指按照祖宗神主牌位,按照礼制供奉牲畜,很有讲究的,十分隆重的。凡是能家祭的,叫做世家。所以司马迁写《史记》,把《世家》单独列出,以示重要。

所以隋唐时期普通家族的祠堂主要还是一个议事场所,相当于村会议室和家族法院。皇权是不下乡的,至多到县城城关镇这个层次。村里的事情基本由族长和里正负责。一般十村为一里,里正并不负责处理各村各宗族内部的矛盾纠纷,其实就是个协调员。负责宣传朝廷政策,协调税收、户籍、土地买卖以及婚姻状况,通报所辖区域各族的风土人情。

这一日,老族长萧元权和负责萧家村这片的陈里正早早坐在堂左右。族里各支长房嫡男子也按照亲疏关系分列堂下跪坐,其余男子则站在各房身后。

妇人、女娃娃和其余人等则安静地站在祠堂外,等候老祖发音。

“肃~~~~~~~~~~~~~~~~~~~”族长萧元权发出长声。

“带萧耀财一家和李氏母子~~~~~~~~~~~”

等众人进入祠堂,李天成发现这儿面积果然不小,四根直径约1米的榆木柱子撑起面积大概是200多平方米、挑高约3米多的祠堂正厅。正厅堂前墙挂着一幅绢帛老人画像,估计就是传说中烧制青瓷的萧家开宗始祖萧万师了。

“先说十日前,李氏殴打萧耀财家一事。”萧元权冷冷说道。

这尼玛感觉不太对啊,这么就给事情定性了?李天成暗道不妙。

萧耀财父子三人、王婆子先把事情添油加醋地重说了一遍,主要的意思是控诉李氏殴打主家,应该受到严惩。

接着李氏把前前后后的来龙去脉也重新说了一遍,强调是萧家骂人动手在先,抢夺儿子的保命之物,自己被迫还击讨要物件。

萧元权听完各人陈诉,和陈里正交头接耳说了几句。

“按照族规,以下犯,以妾犯妻,殴打主家,打死不论。按照律例,也是忤逆之罪,罪至论死。所以,李氏...”

“慢着!族长爷爷!里正爷爷!听我说两句!”李天成打断族长萧元权的话。

众人看到个3岁的虎头娃娃郑重其事地站前,镇定自若地说话。一阵骚动议论。

“静~~~~哦,你这小儿胆子倒是不小,有何话要说?”

萧元权早就听说此儿生而能言,那日又见他出生时所持宝物,自然有几分好奇,心想此儿究竟有何能耐,倒想见识一番。

“我先说这律例,小子无知,想请教里正爷爷,现在执行的是哪朝的律例啊?”李天成问道。

“当然是《大业律》...”里正一说完这话,立刻意识到这大隋都亡了,哪里还有什么大业律?可唐兵也未过江啊,自己还是前隋官府衙门登记的里正。“现在执行的是...杜总管的律例。”他只能往杜伏威身推。“历朝历代,忤逆之罪都是论死论处。”

“族长爷爷,里正爷爷,我知道萧家村有些人现在在杜总管手下当兵,有些人投了梁王,还有些人投了唐兵,萧家村名义处在杜总管的管辖范围,可是我也听说他有降唐之意。这法律适用有点问题啊,哦,意思就是究竟我们这里归哪里的法律管理。”

“试想一下,如果现在转投梁王的萧家村人如果遇到类似的事情,可也是按照《大业律》处理?现在转投唐兵的萧家村人如果遇到类似的事情,可也是按照《大业律》处理?”李天成追问道。

“这...”陈里正愣住了,他一个小小的里正,哪里知道法律适用问题。

祠堂内众人也是一阵疑惑,对啊,现在萧家村究竟适用哪朝的法律,没听说杜总管有新律颁布啊,这大隋都亡了,《大业律》岂不是也没必要遵守了?

“其次,律例对忤逆之罪虽有严惩,意在维护三纲五常。但是也要视情节程度而言,奴仆只有主观意图故意犯主,导致主人死亡的才判处死罪。请注意关键词,故意!死亡!这萧家人并未死亡,还活蹦乱跳呢。况且我娘适才也说了,是为了保护我情不得已才还击的,属于正当防卫!”

“再次,从法律地位说,我娘和萧家并无主仆契约文书,我们母子不是奴仆。而且我娘从未迈入萧家半步,和萧耀财并无夫妻之实,平日也无实际经济的联系。你们听说哪家纳小妾,连生活家用都不给的?!我们母子住的草棚子还是福叔争取来的公有土地,和他萧耀财没有半点产权关系!既无夫妻之实,也无经济联系,何谈主家奴仆,何谈以下犯!?”李天成厉声问道。

这一席话,震得众人是心惊肉跳。当年李氏和萧耀财的事情,村里人基本都知道缘由。其实说起来还要归于王婆子的善妒性格,硬生生地拦着,没办任何合法的纳妾手续,否则今天有理也说不清。族里只是知道李氏名义是萧耀财的小妾,但是官府没备案啊。李氏母子说起来就是黑户,官府衙门也没有备案。这个陈里正心里也很清楚。就像后世找小三,最多就是情人关系,道德谴责下,法律是没办法处理的。

“族长爷爷,里正爷爷,退一万步说,即便我们母子名义是萧家人,适用萧家族法。请问萧耀财有妾不养,有子不养,纵容家人长期殴打、侮辱我们,窃夺我们财物,是否应该追究他治家不严、纵子行凶之罪呢?”你不是要说族法吗,我和你说族法,族法里可是有处罚虐待子女的说法哟。

“小贱人,小杂种,你们好大的胆子,以下犯,就是死罪,打死不论的!”王婆子叫嚣道。提着裙子就要来扯打李氏。

“放肆!王翠花!你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萧老祖厉声斥责道。

“耀财,你说说看,到底你和李氏是什么关系?”陈里正也算看清楚了,搞半天当年没谈拢就把人收回来啊。

“这...当年我在江边看见李氏母子,救了他们。看到李氏无家可归,想要报答我。原本是想着带回家做房小妾,可老婆子一直拦着,为了安宁,我也就渐渐打消这个念头。权当自己做了善事,救了只母狗罢。”萧耀财这几年偷偷摸摸去草棚子一直没有得手,所以早已视李氏为忘恩负义之人。

“你才是畜生!”祠堂外突然有人高声骂道。进来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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