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北城,裕隆街。
贾琮登上马车,江流扬鞭架马,车马缓缓驶离赵王府。
车箱之中,贾琮斜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想起方才赵王府所见场景,脑海中思绪翻滚不停。
马车走了一段时间,如同猛然一顿,车窗外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将贾琮从沉思中惊醒。
他知道刚才必定遇到什么事,江流才会突然勒停马车。
贾琮掀开车窗,看到道路两旁出现不少军士,正在驱赶路中行人,街边摊贩,正在腾空街道。
二十余骑快马,正在街道上蜂拥而过,向着城西的方向飞驰,马上人人都穿官制军服,气势十分跋扈枭然。
贾琮日常行走官衙,出入宫禁,和锦衣卫等衙门也打过交道。
他认出这些其实不属于锦衣卫,也不属于巡城兵马司,更不是禁军和五军营骑兵。
而是专属推事院的缉事校尉,等同于锦衣卫军武番子,专事缉拿搜捕之事。
看他们数十骑快马过市,举止急迫,必定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知说是哪家官宦,被推事院的酷吏盯上,多半是要遭殃了。
贾琮略微思索,将江流叫入车厢,低声吩咐了几句,江流便下了马车,消失在人群中。
……
神京城东,汉承街,一座两进宅院。
林兆和的马车到达时,看到宅院门口正站着两人,在那里寒暄说话。
其中一人年近四十,身材粗壮,双目炯炯有神,脸上颇有风霜之气。
另一人是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中等身材,腰背挺拔,穿件湛蓝暗花圆领长袍,神情和煦,连带笑容。
这人左手小指戴着一截褐色指套,因为指套颜色和肤接近,乍一看去,甚至有些不易察觉。
等到林兆和马车停在宅院门口,那中年人便笑着迎了上来。
他见到林兆和下马,笑道:“三弟,为兄可是等候多时了,一切都为你准备好,好好入院安置。”
林兆和也笑道:“大兄多年前离家经商,一直杳无音信,如今竟能在神京落定家业,你我兄弟异乡重聚,当真难得。”
这年逾四十的中年人,是林兆和的堂兄林兆荣,多年前带着父亲出门经商,之后便和家里失去了联系。
前几日如突然到客栈寻访林兆和,堂兄弟二人多年未见,乍然重逢十分惊喜,便力邀林兆和到他别院居住读书。
林兆荣笑道:“我不像三弟这般聪慧,生来便是读书种子,我读书不成,只好走商道谋生。
多年前我带着老父出门从商,只是头几年时运太差了些,几乎亏光了身家,实在无颜和家中互通信息。
好在这两年时来运转,又遇到贵人相助,多在远疆之地走动游商,去岁才在神京之地立定脚跟。
因神京和杭州府路途过于遥远,这两几年我又是四处走动,所以一直不得便利和家中通信。
不过三弟不知道为兄的消息,但为兄即便身在千里之遥,也是听到你的名声。
去岁我在游商途中,偶遇江浙旅人,便说起三弟夺魁嘉昭十三年杭州府恩科乡试解元,当真让为兄喜出望外。
那时为兄便料定,三弟总有一日,必定会赴京赶考,只是为兄寄信到家乡,收到回信说三弟早已游学远行。
神京和杭州府实在太过遥远,交通信息总是太过不便。
自从开春以来,各地举子陆续赴京,为兄也曾派人打听。
可是神京乃一国之都,地界太过广大,各地举子人数众多,那里是容易找到的。
还多亏刘掌柜人面宽广,竟从相熟的赴考举子口中,意外得知三弟的居处下落,不然你们兄弟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着。”
林兆和听着林兆荣的话,目光不自禁看向静立一旁年轻人。
那人听了林兆荣的话语,微微一笑,对着林兆龙说道:“鄙人宏锦绸缎庄掌柜刘文轩。
杭州府历来是江南科举大乡,林公子能夺魁杭州府乡试解元,才华惊人,当真令人感佩。
刘某人凑巧有缘襄助,让你们兄弟重逢,也算一桩幸事。”
林兆和见刘文轩虽是经营绸缎的商贾,但谈吐举止闲雅沉稳,却没半点商贾气息,颇有几分不俗,心中多了几分在意。
连忙拱手说道:“刘掌柜太客气了,得你襄助,我们兄弟才能早日得见,兆和在此谢过了。”
刘文轩笑道:“今日我与令兄正好有生意要谈,也趁此便利一见林解元的风采,你们家人相聚,我就不多做打扰了。
改日刘某执帖拜宴,还请林兄和林解元一定拨冗赏光。”
刘文轩说完便笑着告辞,林兆和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对堂兄说道:“大兄,刘掌柜谈吐气度,颇为不俗,大兄倒结识了个好人物。”
林兆荣笑道:“刘掌柜可是位能人,前几年我四处颠簸,到了神京才偶然和他结识,生意上多有往来,得了不少便利。
去岁我能在神京置业安家,也得了刘掌柜不少襄助,即便说是为兄的贵人,也好不为过。”
兄弟两个又闲话了几句,林兆荣又让家人将车马行李搬运安置,兄弟两人携手入院,拜见家人长辈,互述重聚之情。
……
神京城东,毓屏街,宏锦绸缎庄。
毓屏街是神京城东一条繁华街道,街道两边店铺林立,来往人流熙攘。
宏锦绸缎庄去年十月才开铺,是家三间开脸的店铺,在毓屏街的众多店铺中,不算大也不算小,泯然众人,不太引人注目。
刘文轩和林氏兄弟道别后,又在城中走了几个地方,径自回到了绸缎庄。
他问过店铺掌柜今日的生意,又翻看了这两日的账册,便随意嘱咐几句,便进了店铺后院。
店铺后院占地不大,除了两间仓库,还有两间厢房,是刘文轩日常起居的地方。
但是他进了院子,却没有停留多久,而是开了院子后门,便进了毓屏街的后巷。
他在后巷中走了少许,又转入另一条巷子,一路七拐八拐,走得都是大街面背后的深巷小路。
如此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在一条干净安静的巷底停住,敲响一处小院的黄铜门钹。
单调而有规律的敲击声,在安静的小巷中回荡……
很快院门被打开,除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刘文轩进了小院后,院门又轻轻被关上。
这只是个单进的小院,一间正屋,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厢房。
宽敞院落里种满各类绿植花卉,在初春的阳光下,或绿意葱葱,或咤紫嫣红,显得异常生机勃勃。
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穿行动便利的短褐衣裳,卷着袖子,神情专注,在给这些花木浇水、松土。
他虽穿着简朴,衣角和双手,都沾惹不少泥渍,看着就像是个花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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