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接到这封信和一千两银子时,有些懵,由于他是大太监王安的心腹,所以万历末便被派到当时只有六七岁的朱由检身边做伴读,直到天启三年,因为王安案被牵连,发配到南京戴罪,这期间他与朱由检相处六年,少年时期相伴,可以说曹化淳是朱由检心里除了东李选侍之外最信任的人。

可自曹化淳被贬出宫,还是第一次收到朱由检的信,还未打开朱漆,曹化淳便已泪如雨下,只见信中写着:“如伴自迁南京,已三年,孤夙夜念之,宫禁森严,难通笔墨,今孤移信府,克日大婚,想之藩不久,孤闻诸藩皆立业于南京,孤预寄如以事也,先遣银一千以资事,孤又闻南京有泰西善器者,烧制玻璃,每器万金,如当为孤寻法自筹,以资信府之用。其他诸业,如自斟酌之。望如保身为念,待纳归信府之时。”

曹化淳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平复了下心情,信中的意思很简单,一是表达朱由检的思念之情,二是给他一千两银子让他在南京置办些产业。置办产业云云不是什么难事儿,看在信王亲王身份上,花些银子购置店铺,找寻购销渠道,有得是人会帮忙,毕竟南京这帮勋贵可不傻,信王得陛下恩宠,可以比肩万历皇帝对福王,陛下在位一天,讨好信王就没毛病。但是这玻璃有点让他犯难。

倒不是他不知道玻璃是什么,玻璃在宋代就已经流传入宫廷,比传统的琉璃器物更加光泽透明,深受皇室贵族们的喜爱,到了大明,玻璃已经普及,民间叫药玉或者罐子玉,普通富户家里都有那么一两件,大多数都是广东番禺一带烧制,由于烧制技法不过关,杂色较多,用来做瓶瓶罐罐的,所以叫罐子玉,正经品色好的玻璃器皿基本上都是西洋传入中国的,想来信王殿下要的并不是民间烧制的玻璃,大概是要与西洋人贸易,赚取利润。但他在南京这些年只做些普通杂役,并不认识几个勋贵,更别提西洋商人,那是一个都不认得,看来先需找个中人。

曹化淳思来想去,众多勋戚当中只有安远侯柳祚昌的管家柳忠与自己有旧,打定主意,拿了一百两,又封了五两银子,前往寻找柳忠。

得了五两银子的柳忠很高兴地为曹化淳通传,柳祚昌正在听戏,曹化淳径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被柳祚昌叫到面前。

柳祚昌大喇喇地坐在太师椅上,正眼也没瞧曹化淳一眼,“说吧,找本侯何事?”

曹化淳并没有下跪,只是躬身一揖,“侯爷,咱家曹化淳,是信王的伴读,因宫里一些干系迁南京待职,近日咱家受了信王千岁一些赏赐,准备在南京置办些产业,咱家知道侯爷神通广大,是以向侯爷求助。”

柳祚昌拿起椅旁的玉如意,在后背上骚了两下痒,将玉如意伸出去,柳忠恭敬地接过放在小几上。柳祚昌才开口问道:“公公是哪年开始伺候信王的啊?”

“回侯爷,咱家是万历四十四年由司礼监王安公公指派给信王的。”

“哦,又因何事到了南京?”

“回侯爷,因咱家拜了司礼监王公为义父。”

柳祚昌身子前探,凝神道:“公公想作何营生?”

曹化淳又是一躬,“侯爷可听过玻璃?”

“你说得可是番禺那边造的杂色琉璃?”

“不错,不过番禺的玻璃色杂,不如西洋玻璃明净,杂家想开个铺子,最好能贩卖些西洋玻璃器皿。”

“公公怎知本侯能寻到货主?”

曹化淳微微一笑,“咱家自来南京就知道侯爷在南直隶地面上没有办不成的事儿,侯爷这一问,咱家心里就更有谱了。”

柳祚昌点了点头,“公公且等几天,这西洋人的事儿,得找福建商帮,本侯找到了,便给你消息。”

曹化淳一听,从怀中取出两锭五十两的官银放在柳祚昌面前的小几上,“侯爷仗义,咱家一点心意,权作侯爷的谢仪。”

柳祚昌没在意,挥挥手,“不必了。”

曹化淳却没有收起,径直将银子放到柳祚昌旁边的小几上,又退回原地,恭恭敬敬地一揖,“侯爷机务繁忙,多谢侯爷拨冗一见,咱家这就告退。”

待曹化淳走后,柳忠正要上前把银子收了入账,突听得柳祚昌说道:“找个由头,把银子还他。”

柳忠不解,“他孝敬侯爷的银子,侯爷怎还还他。”

柳祚昌饶有兴趣地解释,“你知道他为什么来的南京?”

“小人只听他是谁的干儿子来着,倒是没明白。”柳忠不解。

“司礼监秉笔大太监王安的干儿子,他是得罪了魏忠贤才被贬到南京的。”

柳忠大惊:“那这银子咱们确实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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