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也捐钱了?”

陈世襄惊讶而不敢相信的话语,在不大的办公室里传播,碰到粉刷过的墙壁又反弹回来,只是没人听到。

瞧着表弟惊讶的模样,沈玉先轻笑一声,似乎从表弟的表情里感受到了些许乐趣,桌上的双手虚合,好整以暇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捐?演讲的人不是说了吗,援助抗日罢工,是每一个不想做亡国奴的中国人都应该做的。”

“不是,不是不能捐,但是……但是——”陈世襄张口结舌,在大学进修过的能言会道的嘴巴好像一下子变笨了,结结巴巴的。

那是救国会组织的募捐啊!话语憋在陈世襄的喉咙里出不来。

从中国人的角度而言,捐钱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作为国府特务,给救国会组织的募捐捐钱,总是不太好的。

到底该站在国府特务的角度做事,还是站在中国人的角度做事,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看着陈世襄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来话的样子,沈玉先只是笑笑,也不为难,干脆解释道:

“我和你一样,你嫂子要捐钱,我也只能跟着捐。”

真的吗?我不信!

陈世襄希望表哥之所以捐钱,不是因为嫂子,而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真要是跟自己一样,倒是好了……

“这样吗……嫂子是一個有爱国心的人,长得又漂亮,会写诗,还是大学生,比表哥你的学历都高。表哥你可是赚到了,得好好珍惜呢,不然小心嫂子哪天不要你了。”陈世襄笑着道。

沈玉先听着这话,嘴角也不由泛出一抹由衷的幸福的笑容。

“你要是没和顾家小姐搅合在一起,那位甄小姐倒是挺适合你的。

“甄小姐这次也跟我们一样捐钱了,她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漂亮,爱国,是大学生。比起我和书云,你和甄小姐倒是更合适。

“我们一起聊起你时,我看她似乎对你还挺感兴趣。”沈玉先笑着道。

这事不仅他这样觉得,就连书云,也是抱着些许相同的看法。

顾瑾虽好,但双方门户相差太大。吃软饭的陈文强,这事都已经传到了书云的耳朵里。

虽然他和表弟都知道这事另有原因,但以后两人若真是走到一起,这吃软饭的名声,却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

对表哥这话,陈世襄打了个哈哈,搞不懂那位甄小姐为什么对自己感兴趣。

虽然自己人品和模样都是百里挑一,但头顶着“吃软饭”的名声,正常的良家女子,心里多少都应该瞧不上自己的吧?

或许那位甄小姐是个外貌协会,是个恋爱脑,光看自己长得俊了……

“嘿嘿,那说明人家甄小姐有一双慧眼,慧眼才识得真英雄。”陈世襄昂着脑袋,颇为自恋。

“少在我办公室里臭美。”沈玉先挥手。

玩笑话说完,沈玉先收起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严肃,表情的变幻好似川剧里的变脸一般,让坐在对面的陈世襄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低头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递给陈世襄。

疑惑接过,分别看了几张照片,陈世襄脸上的笑容不由敛去,眉头渐渐紧锁。

“表哥,这个——”陈世襄抬头看着表哥,神色严肃,眼神疑惑。

这几张照片上的人,他全都认识,全都是救国会里的重要人物。

“这几个人是救国会的执行委员,有几个甚至是常务委员,”沈玉先说道,“这些人在背后组织支持日商纱厂工人罢工,如果不是这些人,这次罢工不会闹得这么大。

“现在上海的罢工越演越烈,其他地方也都开始响应,青岛那边也闹得厉害。上面对现在的罢工已经不满了,他们必须停下来。”

“那这个是——”陈世襄内心一沉,扬了扬手中的照片,沉声问。

这些人被特务处注意到,连照片都拍下来了,上面的画面无一例外,全都是募捐演讲的场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特务处干过的某些不忍言之事,他这段时可是从申贵祥和余山寿那里听了不少。

沈玉先从抽屉里摸出手枪,退下一颗子弹放到桌面上,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说道:

“照片后面有他们的地址,把子弹和照片一起给他们送过去,警告他们一下,让他们收敛一点。我们特务处是个文明的单位,对这些知识分子,向来是先礼后兵。”

看着桌上泛着金属色泽的黄铜子弹,陈世襄眉头紧皱,将照片放到桌上,忧心忡忡道:

“表哥,这么搞不太好吧,会不会太极端了?救国会虽然有些事做得不太合意,但在大义上,还是承认咱们中央政府的领导地位的。

“咱们送这东西过去,这哪像是中央政府该干的事,倒像是土匪强盗一样。

“救国会的宣言中不说了么,抗日事业要想成功,就必须得有咱们这个中央政府的领导,还要求红党在西北要立即停止攻击我军的行为。

“这次的罢工,又不是针对我们的,是冲着日本人去的,我们慌什么,我们要是做了这个恶人,指不定就把救国会给推到红党那边去了。现在救国会在民间的影响力可是不小呢!”

“闭嘴!”沈玉先皱眉呵斥,下意识看了看门口,“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说这种话的!让有心人听到,就凭你这些话,就能断了你在特务处的前途,还想当副组长,就是现在这个队长的位置,都得给你撸掉!”

被表哥这么厉声呵斥,陈世襄好似还有点不服,犟嘴道:“我也没说啥啊。”

“国府像土匪强盗,这话是你说的吧!”沈玉先瞪着他。

“嘿嘿嘿,”陈世襄自知理亏,忽又笑了,“表哥,我又不傻,我好歹是个大学生,还能没这点分寸?这种话我也就在你面前才敢说,其他人就算是表姐夫,我也是万万不敢说的。”

“谁面前都不能说!小心隔墙有耳!”沈玉先说到这,觉得有些事实在有必要提醒一下表弟,他压低了些声音。

“最近南京那边进口了一批新设备,监听用的,说是比之前的好用不少。那边的办公楼最近在整修,实则是在大楼里安装监听器,办公室也好,走廊也好,厕所也好,以后说话都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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