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入绝路之后,守军的潜力被激发了出来,不要命地再往前冲,竟让战线往前面推进了些。

孙镗一刀砍翻面前的瓦剌兵,看到前面不远的赵辅端着一杆长枪,捅进了马上骑兵的左肋,那骑兵痛呼一声,挥刀下砍,将那枪杆砍断,头却仍是留在体内。他扭过身体,用左手抓起右腰的枪头,使劲一拔,顿时血如泉涌。

赵辅趁他气息衰弱,用残余的枪头用力一顶。他怪异的姿势难以维持平衡,被顶下了马,左手抓着枪头,右手抓住砍刀乱砍。

旁边几个刚逃回来的百姓,身处乱军中,不得已也已经变成了士兵。在经过方才的大战之后,血勇之气被冲入脑中,捡起石头朝那骑兵乱砸,很快就将那骑兵砸的面目全非。

死亡的威胁在军阵各处蔓延,双方的士兵们再也感受不到疼痛,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变得模糊起来,机械地往前挥舞着刀枪,人命如同草芥,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时值正午,太阳高高挂起,驱散了寒风,将光和热洒在了这片鲜血遍地的土地上。

孙镗振臂高呼:“儿郎们,杀鞑子!”

他身边的两个护卫齐声响应,连带着他周边的一片守军都变得群情激愤起来。各种武器飞舞在阵地城墙下,惧怕和胆怯在这里行不通,只有勇气和无畏才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在瓦剌军阵线往城墙推进的时刻,他们这一处宛如沙滩边的石块,挡住了汹涌的瓦剌潮水,并且尝试着往回推去。

但无论如何,骑兵的优势还是明显的,再加上还有两万的瓦剌步兵造成的人数差,守军全军覆没只在旦夕之间。

阵地处处都是骑在马上的鞑子,即便明兵能将他们身下的马砍死,他们仍能凭着跳跃下来的冲击力,在战场下占据优势。

孛罗茂洛海就是如此。

他的身上、脸上全都是鲜血,其中既有守军的,也有瓦拉军的,还有马的,像一个血人一般在战阵中搏杀。

周围两米之外,除了他自己,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无论是队友还是对手,都不自觉地离开了他一段距离,生怕被疯魔一样的他给误伤到。

孛罗茂洛海左右四望,大部分守军已经被他们一路逼退到了城墙下面,估算了一下距离,只要大约两百步,他就能到大门处了。

“哈哈!你们这群明狗!”孛罗茂洛海嚣张大笑,全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回头朝源源不断的步兵道:“冲!”

他捡起一把地上明兵尸体边上的长枪,握住中部,身子往后仰起,用力将那长枪往前掷。

长枪势如破竹,在往前飞了五六步之后,插进了一个明兵的身体里,将他的身体戳的几乎飞起,举在空中的大刀落下,身体也无力地瘫软了下去。

瓦剌军看到了这一幕,越发奋勇起来,喊杀声震天,战线又往前推进了几步。

孙镗面色苍白。

他身边的两个护卫已经战死,守军节节败退,将战线拉的极长,而身处中央的他,不管往哪都是绝路,覆灭似乎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刘聚跑了过来,长须不知怎的已经少了一半,焦急道:“孙公,你快退吧。”

“退?往哪退?”孙镗推开挡在他前面的明兵,砍翻了一个脱离队伍跑过来的瓦剌兵,厉喝道:“退即死!”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西直门一破,我们只有以死谢罪了。”孙镗眼睁睁的看着前面的一个明兵被几个鞑子砍死,脸上的表情变得狠厉起来。

刘聚知道再说下去没有意义,咬咬牙,叫过搏杀的赵辅,两人守在他的身边,做他的护卫。

战线继续往后退去,他们离城墙,只有几十步了。

孙镗看到,左侧的一个地方,一个瘦弱的明兵正拿着一杆长枪,用力往前捅去,一接触到鞑子的身体就立刻收回,在对面吃痛之时戳向他的脑袋,那时的鞑子往往始料未及,要么被戳中脖子,要么被戳中脸,丧失了战斗力。

短短时间里,已经有两个瓦剌兵被他用同样的方法戳倒在地,孛罗茂洛海也注意到了他,领着瓦剌兵,蜂拥着朝他冲来。

那明兵见来者不善,扔出长枪,一个瓦剌兵躲闪不及,被他戳中,倒在地上哇哇大叫。他自己则是灵活地在战阵中乱窜,朝孙镗这边跑了过来。

那倒地的瓦剌兵没有叫多久,就被后面冲上来的孛罗茂洛海一刀砍死,捡起地上的长枪,瞄准了那个瘦弱的明兵,用力扔了出去。

“快闪开!”孙镗对着全然不知的明兵用力挥手,眼睁睁的看着那长枪越飞越近。

......

“于尚书!”德胜门下的军帐里,高礼面色通红的叫道:“也先发动两万骑兵,两万步兵,对西直门发起总攻,西直门危矣!”

于谦和石亨快速的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些不可置信。

“鞑子竟然在西直门就总攻!”石亨面色微变。

“也先用太上皇做人质,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反而在阵前折损了一个千户,这个场子如果不找回来,他们的士气就会衰落下去。”于谦死死盯着面前的城防图:

西直门北边是德胜门,离得最近。南边是阜成门稍远一些,还被也先用一万人给挡在了中间,明摆着就是要为西直门战场拖时间。

能救援西直门的,只有德胜门的守军了。

但问题是,也先的其他大军,会不会趁此机会来攻德胜门?

“管不了那么多了,救援!”于谦猛地一拍桌子:“西直门若是被攻破,鞑贼若是一路往东,便会直逼北安门。”

另外两人沉默了片刻,他们都知道,现在的紫禁城中,守军并不多。

“石指挥使,你守在这里,我带领两万神机营将士前去救援,若是得胜,即刻回来。”于谦面色发狠。

“于尚书,我去救援吧。”石亨知道前去救援必定危险重重,况且得胜之后立刻就要回来,对体力消耗也是极大的,于谦已经有五十一岁,不一定能经的起折腾。

“莫要多言!”于谦转向身后的传令兵:“你去通知安定门的陶瑾,他那里只有一万人,严防死守,要谨防鞑子偷袭,不得离开阵地一步!”

“是!”那传令兵领命而去。

高礼犹豫片刻,低声道:“于尚书,清河桥那里还有一群守军,要不要......”

军帐忽然沉默了下去。

清河桥驻扎着朱泰野的五万大军,若是来救援,他们的压力一定会大大减少。

但问题是,朱祁钰在出发前特意叮嘱了他们,只能守城,将鞑子逼退,最好是让瓦剌军在清河桥处和朱泰野作战即可。

他们明白朱祁钰的想法,瓦剌军善于野战,依靠城墙守军有一定的优势。朱祁钰便是想要朱泰野分担也先的军队,这样他们在守城时压力便会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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