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渝州。
无垠暗夜,春雨弥漫,清冷瑟瑟的一轮弯月高悬于西北方向。密林之中细针小雨越发张狂,倏尔化作阴寒刺骨的冰针戾刀,风雨潇潇、凄凉阴森。
密林深处,有一小片极其突兀的空旷之地,十尺之外的荒颓四周皆被坚硬加固、高高矮矮的木栏栅子围裹得严严实实,那些个栅子上都绑上了满满当当的红麻绳和绢丝红飘带,四个菱角的木柱子上悬挂着莲花宝纹底座的铜色铃铛。
半夜凉雨轻飘重淬,怂恿着四角的铜铃铛叮叮铛铛地不停作响,似傀儡夺命呐喊,又亦似老妪悲泣哀鸣。那些个飘飘然的麻绳带子在贪婪地吸吮着从天而降的恩露,眸色渐深渐戾,茹毛饮血、蓄势待发。
轰轰隆隆,轰轰隆隆——
中央那处的石砌井口终于传来了动静。
那厚重混沌的怪响倏然变成了“呲呲嚓嚓”尖锐锋利的剐蹭惨声,牵连着井口矮柱的铜锁铁链似被认为操纵那般剧烈摇晃起来,震天动地,仿佛不过半晌便能将这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震裂碾碎。
啪——
四根惨白又瘦削的手指猛地探出头来,掌心重重地压在石井的粗粝外圈上,一大团黏腻腻、湿漉漉的黑雾彭地一下冒出了井口,不知是人是鬼?!
黑角村的村长胡四领着村里的几位男子壮丁偷偷摸摸地躲在不远处的几棵大树底下,目不斜视地盯着前头古井,人人皆搓手跺脚、急不可待。
那一团黑雾竟然是个活物!
那惨白兮兮的干净指骨在泥泞黑雾前挥了挥、掸了掸,指间动作灵活轻巧,井口上方骤然出现一个煞白死灰、湿发敷贴的女子人脸。
一个年轻的村民忍不住哑声惊呼道:“是、是道姑!是道姑出来了!”
被称作道姑的年轻女子眉头紧蹙,口中念念有词,她侧过头往斜下方瞅去,另一只胳膊摇摇晃晃地欲要往下坠,似在被什么使劲拉扯纠缠着,动弹不得。
她目光一凌,撑在井口上头的手掌微微变换了一个手势,同时口中低呼几句口诀,随之猛地挥袖抛出了几张符纸,风驰电掣之间一个庞然惊悚的黑袍大物被甩出了井口。
沈徽禾撑住石井边缘,掌心微微使力轻轻一跃,如蜻蜓点水般平稳落地。原本的一身珍珠白绢丝长袍,如今也是泥泞发黑、黏腻不堪,其中还掺杂着一股很是刺鼻难闻的古怪气味。她抻了抻有些酸痛的胳膊肘,还颇为嫌弃地捂了捂鼻子,原来是很不新鲜的蒲草气味。
磅礴大雨、水雾朦胧,那个黑袍大物状似人形,有脸有鼻,双眸却是异常幽黑,面容棕青枯萎如干涸草根,左侧肩膀上似缺了一个大洞,甚至还缺失了两只能够踩在地上的大脚,下半身是破着窟窿冒着黑烟的。周身混杂着浓重腥臭的黏腻汁液,甫一沾染到井口外头的杂草堆里,那些个青青绿绿的杂草堆竟也变得乌漆嘛黑、黏腻腥臭。
躲在大树底下的几位村民都是第一次瞧见这吃人怪物的真身,顿时吓得目瞪口呆、面色发青,有两个上了年纪的村民活生生地吓晕了过去。
她目光微凛,瞧清楚眼前的这一个庞然怪物,从衣袖下抽出了一把碧玉色小短剑。小短剑的剑柄镶嵌着一颗琉璃翡翠宝石,剑身不过四寸,隐隐闪着碧青流萤的微光。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