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慢慢走着。

老宅内是人来人往,无比热闹。乡里乡亲见了他,也都会恭敬作揖。后院基本都是妇人和庖厨,有的忙着洗菜剁肉,有的忙着开锅烹煮美食。

所谓的谢师宴,成了宴请乡党僚友的家宴。今日花费秦伯可都说了全都由他们买单,直接出资五千钱,也是相当的大手笔。黔首宴会比不得城里奢靡,却有着股人情味。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啬夫回来了。”

“这羊肉得再炖会儿。”黑夫闻着股羊膻味,低声道:“还得再加些松枝,这膻味还是有些重。”

“啬夫放心,吾都晓得。”

胖庖厨认真点头。

黑夫身份摆在这,犯不着干这些杂活。他绕过木门,在别致的庭院内瞧见个妇人正在打水。他见状是连忙走上前去,“阿母怎么又干这些粗活?小桃呢?”

这位就是他的母亲。

见黑夫来了,母亲旋即放下木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吾儿又壮实了些。莫要怪罪小桃,今日来了贵客,你还要设宴款待乡党。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她也在忙着伺候宾客。”

“那也不该打水。”

“闲不下来了……”

黑夫也不多言,拎着水桶便走。

对于母亲,黑夫很是尊敬。含辛茹苦的将他们拉扯大,很是不易。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却是坚强的操办后事。大兄衷负伤归来,母亲同样咬着牙背着他去看病。

但黑夫知道,母亲没想象中那么坚强。那些夜晚,他总能听到母亲的啜泣声。在面对他们,却总是强颜欢笑。

伐楚之战时,他们要五百钱。从未求过人的母亲在夜晚挨家挨户的敲门,甚至还将自己的寿材给变卖了。吕婴知晓她不易,便号召邻里捐钱帮忙。

这样的事,怎么都说不完。所以,黑夫得空便会回夕阳里。在家歇息几日,然后再回云梦城处理政务。现在钱粮都不缺,可老太太还是过的相当朴素。黑夫给她准备的补品,有几回放至腐坏都舍不得吃。最后逼的黑夫没法子了,只得威胁道:阿母若是不吃,儿便去挥霍败家,把钱都败光!

如此,方才有所改善。

母亲如做错事的孩子,跟在后面。

“惊回来没?”

“嗯,在外面与友对饮呢。”

“听说,他上回去抓山匪了?”

“是,还把那山匪当场诛杀。”

“欸……”母亲轻轻叹息,担忧道:“吾儿成人了,也该知道为母最担心的事。惊自幼做事鲁莽,汝为仲兄平日也得好好劝他。莫要再做这危险的事,能爵至上造也可知足了。”

“阿母放心。”

黑夫这才露出抹笑来。

其实,惊的武艺很是不俗。

每回出行,黑夫也都会派人。

少则三五人,多则十余人。

惊看似鲁莽,实则粗中有细。能自战争中活下来的,那可都是老兵油子。为了活命,都是无所不用其极。以惊的能耐,等闲匪寇又怎能伤到他?

“还有你。”母亲面露忧虑,叹息道:“去年便已及冠,按理说也当娶妻生子。原本汝姑给你定下婚约,可去年那人便将婚约解除,还说不敢高攀。你说说……”

他们是边走边说,很快便来至前院,宾客们几乎都已入席,而他则很认真道:“智者不入爱河,冤种重蹈覆辙。黑夫一路硕博,建设美丽秦国。”

“说的好!”

秦始皇都忍不住赞许出声。

好黑夫,年纪轻轻就有此觉悟!

我大秦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这想法,与他不谋而合啊!

好什么好?

李斯则是眉头紧蹙,很是不满。

这话分明是他老师荀卿所言!

呸……老师说的是智者不入爱河,不听童子之声!本意是说高明睿智的人不会被情感所左右,同时也不会随便听信非专业人士的言语,怎么就被黑夫改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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