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宇文初笑得亲切,问得亲切。

楚卿不说话,脸色冷冰冰。

他摸摸鼻子,讨好道:“公主殿下,你一路返回,很累了吧?你的房间我没动,一切都和之前一样,公主先去歇歇?”

她的房间……

她一哂:“夫人馆?”

“嗯!”

“我为何还住那儿?”

宇文初一愣,不由说:“公主不住那儿,想住哪儿?”说着,又恍悟:“啊!如果公主想住我这间,我马上让给你。”

“多谢殿下好心。”楚卿横他一眼,冷冷道,“我说的是,我何须再住佚王府。”

他微怔,随即明白。

是啊,她何须再住他这里?

权争已了,二人已不须暗中筹谋。没了不得不留的理由,她何必还要留下,对着个她怀恨的人?

这是多明摆的道理!

可奇怪的是,之前他竟从没想过。

“公主言之有理。”他立刻点头,微笑问,“公主此来,有何吩咐?”

“没有别的,只为提醒殿下。”她看着他,目光清亮,“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已履行,现在轮到殿下了。”

“公主放心。”

他笑眯眯,悠悠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不是君子,但对公主的承诺,会绝对信守。”

“守诺不是空口说的,殿下有何打算?”

“对公主的大计,我哪敢胡乱打算?”他不由苦笑,看着她说,“我只俯首听命,任凭驱策就是。”

“如此甚好。”她点点头,转身要走。

他忽然问:“公主现居何处?”

她头也不回,哂道:“如今的卫国,全在殿下掌握,我正住在殿下手心里,还能跑得出去?”

他被抢白,摸摸鼻子,眼看她扬长而去。

房内又静了。

他一动不动坐着,若有所思。

她回来了,这很好。但那个江湖奇人……很不好,也许会是个麻烦。

那人叫她公主,而非主上,可见不属于暗部。这说明什么?那人对她的命令,可以不必严守!

这就更加麻烦。

江湖中人,快意恩仇,常会感情用事。

而她与他之间的事,依从于利害原则,要绝对的冷静与理智,才能正确对待。

可那个江湖人……

那人太厉害,太保护她,万一哪天感情用事,跑来杀他,那可不妙。就算不杀他,破坏了他的大计,一样不行。

那人是个不安因素。在他与她之间,不能有这种不安。

他忽然起身,来到床边。

床是紫檀木的,到处雕刻图案,华贵又精致。他抬手扶上床柱,按住其中一个图案。

喀!

那个图案凹下去。

他一松手,图案又弹回。他连按三次,随后,静坐床边。

烛火忽然无风自动。

一个灰影出现,就像凭空冒出来的,立在床前,对他深施一礼:“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查个人。”他说。

夜正深。

残月照长街,很静,很冷清。

楚卿正走在街上。

南姑看着她,不禁问:“公主,你真不让我杀他?”

他,当然是宇文初。

楚卿摇摇头。

该杀,但不能杀。如今,楚煜把持陈国,显儿在她这里,她有更紧急的事。只要还没复国,宇文初就不能死。

“公主,佚王不可靠。他嘴上答应,心里不知想什么。他真肯帮你复国?”南姑问。

“他不得不肯。”

“为什么?”

“因为我走了一步棋,逼他必须肯。”

“哪一步?”

“宇文渊。”

楚卿微笑,笑得意味深长:“宇文渊赴梁国,必然全力游说,借梁兵讨伐卫国。梁卫之间,敌对已成定局。梁人骁勇,已经不好对付,万一再拉拢别国,联合伐卫分地,卫国就更危险。到了那时,卫国势单力孤,也不得不联合别国。”

“公主认为,佚王会联合陈国?”

“会。所以,他必先助我复国。”

“可是,佚王认识楚煜。楚煜身为陈皇,佚王大可绕过公主,直接去找楚煜。”

“不,他不会。”

楚卿淡淡一笑,笑容很复杂,像在讽刺,又像自嘲:“说来好笑。他口口声声说,对于我而言,天下只有他一人,能做我的盟友。其实他很明白,对他而言亦然,天下也只有我一人,能做他的盟友。所以,为了他自己,也不得不助我。”

月光清冷,映入她眼底,像化作了冰。

南姑看着她,不由一叹:“公主,与虎谋皮,当心反噬。”

“我会小心。”

她眨眨眼,忽然笑得调皮:“只要南姑在,老虎怕什么?再厉害的老虎,你也能扒了它的皮。”

“当然。”南姑也笑了,笑得很温柔。

夜风冷。

她们逆风而行,返回王氏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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